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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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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嗄?!你要拍卖‘元朝’青花釉里红大盘?哥!我我是不是听错了?”胡翾一把撕掉刚敷在脸上的水活保湿面膜,不敢置信地睁大两颗乌晶乌晶的亮眸子,瞬也不瞬地瞪着胡戎。

    “你没听错。”胡戎心虚地别过脸,避开她投射过来的惊愕眼神,硬着头皮往下说:

    “今天下午,我已经跟‘珍古得国际拍卖公司’签下拍卖青花釉里红大盘的委托书。”

    “什么?!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签下委托书?”她猛然抽息,兴师问罪:

    “哥!难道你忘了,这个青花釉里红大盘对我们‘乞颜氏’家族而言,不仅仅是七百多年的稀世珍宝,还具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我没忘,一点都没忘。我很清楚,它是由我们最威名显赫的老祖宗成吉思汗奠基,再由先祖忽必烈所建立的元朝帝国流传给后世子孙的传家之宝。”

    “既然你知道它是留给我们乞颜氏后代子孙见证元朝帝国的传家之宝,就应该好好珍藏它,然后将它传给你的下一代,代代相传,而不是将它拍卖,让它落入外人手中!”

    “唉!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又何尝愿意拍卖它?”胡戎颓然跌坐沙发,状极苦恼地把一张俊脸埋入厚实的手掌心。

    “走投无路?哥,你是台北市最高档的‘上宾宴顶级鱼翅餐厅’的老板之一,走路有风,怎会走投无路?真是爱说笑。”她淡哼嗤鼻。

    “别提了,一提起‘上宾宴顶级鱼翅餐厅’这个钱坑,我就捶心肝。”

    “钱坑?”她呼吸狠狠一窒。

    “那可不!当初就是冲着‘顶级’两个字,才会不惜砸下重金,花了一千多万将餐厅打造得豪华气派又舒适,不料餐厅开幕风光不到半年,就随着景气持续低迷不振,大家纷纷看紧荷包,导致餐厅的业绩江河日下;偏偏这个时候动物保护团体又找来大明星代言,透过媒体不断呼吁大家不要穿皮草不要吃鱼翅,此举对已是苟延残喘的餐厅无异雪上加霜。”

    胡戎淡瞥她一眼,大吐苦水:“然而,餐厅每个月光是租金、薪资以及水电瓦斯等等的开销,少说也要两百万,结果才短短一年光景,就将投入的资金用罄,甚至,好几次差点连员工的薪水都付不出来。”

    “这怎么可以!员工们辛苦工作一整个月就是等着领薪水回去养家活口。”

    “就因为明白不可以积欠员工薪水,所以我跟另外一位股东只好咬牙忍痛再掏腰包增资。”

    “增资?哥,当时你拿我们这间房子向银行贷款的一千五百万不都全拿去投资鱼翅餐厅了,你哪还有钱增资?”她皱眉心焦,提出质疑。

    “先跟朋友借的。呃倘若不参予增资,那么,手上持有的股份就会缩减;为此,就算我的手头紧,也要想办法去借。谁知道景气一直不见好转,一次两次三次增资下来,我越陷越深,债台高筑,欠下一千两百万。”

    他扯唇苦笑:“日前,我们两个股东眼看着白花花的钞票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终于取得共识,决定壮士断腕认赔收掉鱼翅餐厅,不玩了。”

    “虽说苦撑两年多才收掉鱼翅餐厅是稍嫌迟了点,不过,至少止血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才让心里好过些。比较庆幸的是,以前的老东家听到我要收掉餐厅,立刻跟我招手,请我回锅当创意总监。”胡戎口中的老东家乃国内数一数二的广告公司。

    “真的?!这真是太好了!相信不久的将来,又可以看到你这个广告才子创作出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优质广告了。”

    她喜得一脸春花灿烂之余,也不忘在心中计算了下

    “哥,以你过去优渥的薪水加上丰厚的年终分红,只要苦个几年就可以还清债务了。”

    “是啊,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眼神黯淡。

    “哦?怎么说呢?”

    “借钱给我的朋友在股市失利,前几天打电话要我在三个月内还钱。”

    “三个月?你哪有办法筹到一千两百万?”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把脑筋动到青花釉里红大盘,希望拍卖它来还清债务。”胡戎说着说着,把话题又兜回青花釉里红大盘。

    “不!我宁愿卖掉房子,也不愿卖掉它。”她拊心疾首,极力反对。

    “傻翾翾,房子能挡风遮雨,能让我们住在里头吃喝拉撒睡,青花釉里红大盘却不能,它既挡不住风也遮不了雨,更别提吃喝拉撒睡了。”

    “可是,房子卖了,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更大更好的,但青花釉里红大盘却是绝无仅有,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这不然你就跟哥一样催眠自己,当它在九二一大地震时震碎掉了。”

    “很抱歉!我无法跟你一样自我催眠。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七百多年来,青花釉里红大盘不仅安然度过九二一大地震,也安然躲过无数的天灾人祸,更历经多次的改朝换代才传到我们手上。哥,我求你!求求你卖掉房子,不要拍卖它好不好?”她狂摇胡戎的臂膀,苦苦哀求。

    “问题是,就算把房子卖了,扣掉贷款后也所剩无几,根本不够清偿债务。”

    “不够的钱你自个儿想办法,就是不许你拍卖我最最最心爱的青花釉里红大盘!”她激动地胀红脸,不自觉地提高分贝。

    “对不起!都怪哥被钱压得快喘不过气,才会忘了它是你的心肝宝贝。”胡戎伸手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胛,轻声挂保证:

    “既然我亲爱的妹妹不同意拍卖它,明天一早哥就去取消委托;至于不够的钱,哥会另外想办法凑足。唉!我投资失利留下的烂摊子,理应自己收拾,没道理拍卖你的心爱之物。不好意思,哥的烟瘾犯了,我到阳台哈根烟。”胡戎取走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匆匆拉开落地纱窗,点燃一根烟吸一大口,打鼻翕喷出一串白色烟圈圈

    “”胡翾目不转睛地望着哥哥烟一根接一根猛抽的背影,发觉哥哥身上的polo衫松松垮垮太大件,呃不,不是polo衫太大件,是哥哥明显瘦了一大圈;她同时也注意到高头大马的哥哥一向都是神采飞扬地挺直腰杆子,此时却是微驼着背,看起来好落寞好失意。她禁不住眼角湿湿泛着泪光,心中那道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痛楚地瞇起眼,幽幽忆及四年前的那场车祸

    那年,她念大三,有一天晚上,爸爸开车载妈妈去大卖场焙物,在返家途中遭酒驾的大货车司机从后面高速追撞,爸妈的车子被撞得稀巴烂,变成一堆废铁。救难人员用油压剪破坏严重扭曲变形的车门,从被挤压的副驾驶座救出妈妈时,妈妈颈椎断裂当场惨死;而爸爸胸腔骨折,肝、脾脏破裂,腹腔大量出血,送医急救后,昏迷指数只剩下三,在兄妹俩含泪签下脑死判定同意书后,拔管断气。

    从那天起,大她六岁的哥哥就一肩扛起家计,不仅兄代父职,更兼代母职,供她吃供她穿供她学费供她零用钱,甚至毕业后她一时找不到工作,哥哥也没给她脸色看,反而不断安慰她别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胡翾想到哥哥无怨无尤为她付出这么多,如今面临困境,她却爱莫能助,让哥哥独自为庞大的债务发愁。唉!凭良心说,她也很想伸出援手,只是想到这么一来,非割爱青花釉里红大盘不可,就令她感到犹豫不决,毕竟它是她从小看着它摸着它直到长大的宝贝,要割舍它就宛如要剐走她的心头肉般,直揪着疼。

    天啊!

    她该怎么做才好?是狠下心同意哥哥拍卖它,让哥哥从此无债一身轻?还是任由哥哥低声下气找朋友借钱?胡翾好生为难这时候,她忽想起佛家常云:“缘生缘灭”莫非青花釉里红大盘跟他们“乞颜氏”结缘七百多年,已然到了缘灭时刻?再者,也许她应该抱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胸襟,让它登上拍卖舞台,让世人有幸一睹它的风采,而不是让它不见天日地躺在织锦盒里,日复日、年复年?她反反复覆再三思量后,强忍心中的万般不舍,深吸了一大口气,故作轻松地说:

    “哥,我决定陪你一起当不肖子孙。”

    “你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胡戎忙将夹在指间的香烟放到烟灰缸内用力捻熄,回头注视着她。

    “我同意你拍卖青花釉里红大盘。”她回答的当下,也默默在心中跟青花釉里红道一声:珍重再见。

    胡翾刻意挑选拍卖会场内最后一排靠走道的位子坐下来,安安静静低头瞧着手上印刷精美的拍卖目录,目录的封面正是她最心爱的青花釉里红大盘。

    其实,不必看,她也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这个直径四十五点七公分的青花釉里红大盘,盘心游动三条肥美的红色鲶鱼;之所以绘鲶鱼而不是常见的鲫鱼或者比目鱼,乃鲶鱼的“鲶”字,跟“年年有余”的“年”字,念起来音最贴近。这个大盘除了红鲶鱼之外,还有层层迭迭起伏的青花海波浪涛,盘身则绘满繁复的缠枝番莲,盘底更带有“至正”年号,证明它乃宫廷御用器皿。

    正当她闭上眼睛,在心中宛如拼图般拼拼凑凑出青花釉里红的样貌时,会场起了一阵骚动,她两眼一睁,原来,拍卖会正式开锣了。

    首先,推至众人面前的是一件胖胖的唐三彩女俑。胡翾淡笑支颐,冷眼旁观买家举牌抢标的热络景况。她心中雪亮,古董拍卖会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另类竞技场,她这个升斗小民只能作壁上观。唉!若非想亲眼目睹青花釉里红大盘的买家是谁,她才不想枯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哪。不过,听说有些神秘买家不愿身分曝光,并不会亲自到现场,而是打电话进来参与竞拍;若是这样,那她就注定无缘看到青花釉里红大盘的新主人的长相了。

    老天爷,被迫失去它,我已经够伤心够难过了,至少让我亲眼见到它的新主人,求求您,求求您她双手合十,在心中不断地祈求着。

    “对不起,借过一下。”冷不防蹦出一道低沉的磁嗓,让专注祈求的胡翾小吓一跳。平时,不管是看电影或者看球赛,她最厌恶这种姗姗来迟、中途进场的讨厌鬼;然而,纵使心中不悦,她仍不失风度地把身躯坐直再微侧双腿,挪出空间让他通过;孰知旁边明明还有好几个空位,他偏偏就拣在她左手边的位子,与她并肩而坐。而,更令她傻眼的是,当他坐定后,却对正如火如荼在进行的骨董拍卖连瞅都不瞅一眼,就直接把头往后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这什么跟什么嘛!胡翾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在心中忖道:世上就是有像他这种明明对古文物兴趣缺缺、偏又爱附庸风雅的无聊人!居然就这么大剌剌在拍卖会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梦周公去了?她很不以为然地撇唇嗤笑,旋即将全副心思重新放回青花釉里红大盘。它是今天的压轴重头戏,除非拍卖时乏人问津或者低于底价八千六百万造成流标,否则,一旦拍出,立即易主。

    换句话说,它属于“乞颜氏”后人所拥有的时间,已进入倒数计时;一种永别的怅然悄悄爬上心头,她越想越无奈,越想越不舍,但觉胸中一阵收紧,鼻端一阵酸,泪水偷渡。她连忙打开皮包抽出面纸,按了按濡湿的眼角,暗自庆幸自己坐在这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不仅可以看尽全场动态,连偷哭拭泪都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随着一件件成交的古董,拍卖会逐渐进入尾声;当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推出青花釉里红大盘时,场内发出惊艳的啧啧赞叹声;在此同时,胡翾这才惊觉坐在身边的男子不知何时已开眸,眸底精光乍闪,紧盯住青花釉里红大盘,那神情彷佛锁定猎物的黑豹,就等跃身一扑,手到擒来。这时候,她听到拍卖官郑重宣布:

    “‘元’朝‘至正’年款,青花釉里红大盘,拍卖底价八千六百万,有意竞标者请举牌。”话甫落,场内的人争相举牌,拍卖价从八千六百万、八千七百万、八千八百万不断往上窜升,很快就冲破一亿大关,竞标者犹未歇手青花釉里红大盘的身价节节上扬,而,她身边的男子,握住十七号的牌子,文风不动。

    最后,在一位白发老先生举牌将拍卖价拱上一亿七千万,足足超出底价一倍,无人再举牌加码时,拍卖官随即喊着:

    “一亿七千万一次,一亿七千万两次”场内人士个个屏息以待,等待拍卖官第三次喊价后,敲槌成交。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她旁边一直没动作的男子忽然高高举牌,眼看四方、耳听八方的拍卖官立刻大声喊着:

    “十七号先生举牌,一亿七千五百万!”本以为青花釉里红大盘已是囊中物的白发老先生眼见在最后一刻竟杀出一个程咬金,遂气急败坏举牌再战;年轻男子亦不甘示弱地举牌较劲,一老一少捉对厮杀,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然而,随着拍卖价直线飙升,白发老先生举牌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而她身边的年轻人仍是一副志在必得,只要白发老先生一举牌,他马上再举牌加价,直到飙至两亿六千万,白发老先生终于不再举牌败下阵来,拍卖官用高亢的语气喊出:

    “两亿六千万一次!两亿六千万两次!两亿六千万三次!”拍卖官落槌成交,对着年轻人说:

    “恭喜十七号先生。”全场的目光随着拍卖官的祝贺纷纷投注到胡翾和他身上。

    “”这个结果,着实令胡翾大大怔了个愣,她作梦也没想到青花釉里红大盘的新主人就坐在她旁边。

    “对不起,借过一下。”他起身闪人。

    “喔。”胡翾轻应了声,无比顺从地调整坐姿,腾出空隙供他经过后,她这才忽想起了什么似,掩颊惊呼:

    “走了?我有话要跟他说,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不行!我得追上他才行。嗳等等我!等等我呀!”她慌慌张张抓起皮包就朝大门口跑去,中途却被那位白发老先生拦截——

    “小姐,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行业?何以年纪轻轻就眼光独到,且财力雄厚?”

    “老先生!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一个劲儿狂摇手。

    “不是你的男朋友?可是我明明看见他跟你坐在一起。”

    “坐在一起并不代表就是男女朋友好吗!不瞒您说,我也很纳闷,旁边还有好几个空位,他干嘛跟我坐在一起。”她耸耸肩,两手一摊,续说:

    “如果您拦下我,是想从我口中打听他一些什么的话,您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跟您一样,除了知道他手拿十七号举牌之外,其余一无所悉。很抱歉,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胡翾顺利摆脱老先生后,拔腿奔出去,一脸焦急地站在人行道上左右张望噢!谢天谢地!她总算看到他挺拔地站在大马路边,似乎在等车。

    “太好了!”她喜不自胜地跑过去,想叫他却张口茫然。糟糕!她根本不知道他姓啥名啥,该如何称呼他?这伤脑筋唷!啊!有了!他不是手持十七号举牌吗?于是,她大声喊着:

    “十七号先生!十七号先生!”

    “十七号你这是在叫我吗?”男人听到这个称呼,感到十分有趣,不假思索地转身,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坐在他邻座的女孩;他表情微讶地挑了挑两道浓眉,很意外在会场内一味低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她,竟是个顶着一头俏丽短发、模样清新可人的甜姐儿。

    “我”胡翾两眼发直地盯着他猛瞧。刚才在拍卖会上,她满心满眼满脑子只有青花釉里红大盘,始终没拿正眼瞅他,这会儿她才发现,原来,他除了年轻、有钱,外型更是出色一对如水银滚动似的漆黑眼珠子,一管刀般笔挺的鼻梁以及一张弯弓嘴唇,搭配着瘦削有型的坚定下颚,呃就是那种随便往哪一站,都会教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英俊大帅哥啦!

    “你怎么了?”他刚冷的嘴角噙住一抹笑意。

    “我?”她小鹅蛋脸腾红,神情懊恼地说:

    “很对不起!我哥耳提面命不下八百次,叫我一定要改掉两眼发直盯着人瞧的坏毛病,奈何我老是改不过来。”她朝他娇憨一笑,绽开两朵迷人的小酒窝。

    “没关系。”他眸底兴味转浓,时下像她这样坦率的女孩,一如日益消失的雨林,越来越稀有了。

    “在拍卖会上,我跟你比邻而坐。”

    “我知道。”了无新意的话题如同嚼蜡,令他感到索然无味,轻睨了眼,口气明显不耐:“你喊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她双手垂下,半低头。“我想说的是,你买走我的青花釉里红大盘。”

    “哦?原来你是卖家?买家跟卖家坐在一起?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啊,好巧哦。唉!”她秀眉一拧,重重叹了声。

    “瞧你的神情,似乎反悔了?我说,这位小姐,倘若你追出来喊我是想要反悔的话,那么,你找错对象了,你应该去找拍卖公司,而不是找我。还有,容我好心提醒你,青花釉里红大盘已公开拍出,就算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不是的,我不是想反悔。”

    “那是?”

    “我追出来喊住你,只是想郑重拜托你,请你好好珍藏它。”

    “这”他听她说得像在托孤,禁不住笑开脸的同时,那双深邃黑眸闪过一溜促狭的痞光,戏谑说道:“我觉得依青花釉里红大盘的尺寸,在宴客时,拿它来摆冷盘刚刚好。”

    “摆冷盘?!”她听了差点“落下颏”

    “或者,三五好友到家里包水饺时,用它来盛水饺也不赖。”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盛水饺?!”哇哩咧她双眼喷火,捏紧两枚小粉拳,费了好大劲儿才抑制住想一拳打掉他那该死的笑容的冲动。

    “别冲动哦!我是在跟你开玩笑逗你玩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见她火到想k人的狠样,赶紧敛住痞笑,正经八百地说:“我猜你一定对它相当相当相当不舍,不然你也不会在会场内偷偷落泪。”

    “你你不是闭着眼睛睡着了,怎会知道我在哭?”她脸狼狈爆红。

    “我只是闭目养神,并未睡着,对于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我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为了这次的拍卖会,他提前结束探亲行程,从旧金山飞回来,连家都没回,就叫接机的苏宁直接送他到会场;由于时差的关系,他有些昏昏沉沉,才会一坐下就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原来你全瞧见了?天啊!这下子,我真是糗大了。”她羞死地摀着发烫红颊。

    “糗?怎么会呢?我觉得哭是情绪的出口,想哭就哭出来,总比压抑在心中愁肠百结要来得好,不是吗?只是,我参加过无数次拍卖会,今天还是头一遭看到有人坐在拍卖席上哭。”

    “我哭,那是因为”她的两只无措小手不知往哪摆,坦承:“因为一想到青花釉里红大盘即将从我们乞颜氏家族流落到外人手里,就禁不住悲从中来。”

    “乞颜氏?你是成吉思汗的后裔?”

    “嗯。”“言下之意,青花釉里红大盘是你们乞颜氏家族珍藏七、八百年后,首度委由拍卖公司公开拍卖?”他的眼瞳子蓦地一亮。

    “是。”她点点头,进一步说:“所以,我才会冒昧追出来,请求你一定要好好珍藏它。”

    “这还用得着你请求吗?”他笑得忒耀眼忒自信:“不瞒你说,当我收到拍卖公司寄来的目录时,我就为它深深着迷,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得到它。”

    “你深深为它着迷?这么说,你一定很喜欢它?”她喜得笑开了脸。

    “喜欢两字尚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我简直爱死它了。”

    “听你这么说,我真心为它感到高兴,很高兴它有一个跟我一样喜欢它爱死它的新主人。”胡翾如斯说着,脑际闪过一个念头,嗫嚅道:“我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你说呀!”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个很蠢很愚不可及的念头罢了。”她把溜到嘴边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哦?何不说出来,让我听听到底有多蠢?”现在的人只会一味标榜自己的念头有多棒有多赞有多好,鲜少有人会说自己的念头蠢,而且,还愚不可及,无怪乎他会露出一脸兴味盎然的表情。

    “你真的想听?”

    “非常想。”

    “那我就放心大胆的说出来喽?”

    “拜托快说。”

    “呃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容许我去看青花釉里红大盘?你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不贪心,只要一年看它一次,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径拿两颗满是企盼的娇眸热切望着他。

    “这”他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

    “若一年看一次不行的话,那么,两年看一次或者三年看一次也行。”她焦急地主动退让再退让。

    “”他眉间打起皱褶,陷入思考。

    “没关系!你不必现在就回答,等回去仔细考虑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她从皮包里取出便条纸写上名字跟手机号码,撕下来递给他:“你若同意我可以去看它时,请通知我。”

    “胡翾?”当他正想从上衣口袋摸出名片给她时,忽听到“叭叭叭”的刺耳汽车喇叭声,他和胡翾不约而同别过脸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这里划红线不能停车,你快点上来吧!”一辆昂贵的银灰色奔驰六百的副驾驶座车门打了开来,探出一张绝美脸孔,娇滴滴地朝他说。

    “我的车来了,拜拜!”他潇洒一摆手,迈开大步钻进车里,美丽的女驾驶疾驰而去,留下无限怅惘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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