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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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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3)

    她先做好了姿势,开口说了题目:“拉封丹的寓言《老鼠同盟》,”接着就朗诵起这首小诗来,声调忽高忽低,运用自如,恰如山泉叮咚,表情配合得恰到好处,单纯从她的年纪来说,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不简单了,这至少表明她受到了认真的训练。

    “是你妈妈教你这样读吗?”我问。

    “是呀,她常常这个样子念:‘你怎么啦?’,一只老鼠问,‘快说!’她要求我手应该这样向上举,以便可以记住在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提高声音,现在我可以给你跳一支舞吗?”

    “不,这些已经够了,但是你刚才说,你妈妈去圣母玛利亚那儿之后,你又住在谁那儿呢?”

    “和马丹弗雷德里克和她丈夫,她负责照料我,但事实上她和我没什么亲戚关系。我认为她家穷一些,因为她的房子没有我妈妈的那样好,我在那个地方住得时间不长。罗切斯特先生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块来英国住,我同意了。因为我认识罗切斯特先生的时间还要早于认识马丹弗雷德里克,他对我一直都很好,经常给我买漂亮衣服和好玩的玩具。但现在他却不守信用,他带我到了英国,自己却又一个人回去了,我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了。”

    早饭过后,阿黛尔跟着我走进了书房。这样看起来,罗切斯特先生曾嘱咐用它作为教室,通过书橱的透明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被锁住了很多的书。但开着一个书橱,各种可以被用作初级儿童读物的书籍陈列其中,还有一些休闲的文学作品、诗歌、自传、游记,再加上几本传奇。大概罗切斯特先生认为这些书就已经够家庭女教师看的了,但从事实上来说,它们目前确实可以满足我的要求了,但以前我在洛伍德只能时不时地翻出几本书。现在的这些书相比起来正经是极大丰富了,我可以有充分的消遣和学习,此外,房间里还摆设了一架立式钢琴,看起来相当新,音质也挺不错,余下还有一个画架和两个地球仪。

    我发觉到我的学生比较听从教导,虽然有些淘气,不大用功。她从未有过一步一步去做事情的习惯,我以为起初对她的要求过于严格是极其不明智的。因此,我和她交谈了好大一会儿,才让她自愿地学了一些功课,但此刻已将近中午,我就让她返回到她的保姆那儿,我打算利用这段和中午之间的时间,来画几张速写,目的是为了她学习用。

    我走上楼去拿我的画夹和铅笔,费尔法克斯太太叫住了我:“我以为你已经结束了今天上午的课。”她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两扇门大开着,她打了个招呼让我过去。这间屋子很宽敞,而且富丽豪华,里面有紫红色的椅子和窗帘,土耳其式的地毯,墙壁上贴着胡桃木镶板,一扇大窗子嵌有许多颜色各异的的玻璃,天花板高高在上,并且四边饰有艳丽的线条,费尔法克斯太太又在打扫卫生,几只雅致的紫花瓶摆在一个餐具柜上。

    “这间屋子实在太漂亮了。”我向四周看看,发出了惊叹,因为这间屋子的豪华气派是我生平所未遇到过的,即使连一半的程度我也未见过。

    “是啊,这是餐厅。我刚推开了这扇窗户,至少有些阳光和空气透进来,因为一个房子常久没有人进入,会变得潮湿不堪。我想地窖里的情况不会比那个客厅里的情形更差了。”

    她指了一道拱门,和窗子一样又大又宽的两道帷幔,被染成了提尔紫颜色,从门两边垂下,但此刻被钩起了。越过两级宽宽的台阶,我来到拱门前向里一望,我竟恍如来到了世外的仙境。我并未经历过太大的世面,但里面的辉煌景象却是我无法形容得出的,事实上,这不过是个漂亮的客厅,里面还有一间小会客室上面铺着白色的地毯,锈满了一个个鲜艳的花环,天花板上还有雪白的线条,上面饰有白颜色的葡萄和葡萄叶花纹,下面形成强烈的对比,摆放着深红色的软榻和睡椅。壁炉架是由白色的帕罗斯大理石做成的,上面摆设着一些小摆设,是由银晶莹闪亮的波希米亚玻璃做成的,恰如红宝石一般。一面面大镜子放在窗户和窗户之间,一种红白辉映的气象在镜中交相辉映。

    我开口说道:“费尔法克斯太太,你收拾得太整洁了。一点灰尘也没有,也不用罩布套。除了这一股冷气,任何客人都会觉得有人经常住在里面呢。”

    “这没有什么,爱小姐,罗切斯特是很少来这儿,但总是突然出人意料地出现。这么些年我明白了,他不喜欢用布盖着所有的东西,等他来到的时候仆人才匆匆忙忙地动手收拾,因此,最好的办法是在任何时候都要把它们收拾好。”

    “罗切斯特先生做事很仔细,并且对人要求很苛刻吗?”

    “并不是特别苛刻,但他是上等人,有那种习惯爱好,希望一切都会符合他的要求。”

    “你喜欢他么?平常的人都会喜欢他么?”

    “是这个样子的,这地方的人一直都很尊重这个家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一片田地,只要是你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就都是罗切斯特家的。”

    “嗯,但先别谈他家的地,你对他有好感吗?别人以为他怎么样?”

    “一千种理由叫我喜欢他,我坚信他的佃户们也以为他正直、开明、深得人心。但他和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非常少。”

    “那他有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他是个什么个性的人呢?”

    “他的性格是没有可指责的,或许他是有点儿非同一般,他游历过许多地方,我敢保证他见多识广,他应该非常聪明,不过我和他的交谈机会不很多。”

    “他有什么与别人不一样的呢?”

    “这很难说出来,我不太明白,但太特别的地方应该没有。但他和你在说话的时候,你会有这样的感觉,你搞不懂他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开心呢,还是不开心,一句话,我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了解他,我是这样以为的,但这没多大关系,他做为东家倒是个非常不错的人。”

    从费尔法克斯太太那里,关于她自己和罗切斯特先生的情况我只能打听到这么多。有些人不善于把人的个性归类,也不会观察和说出人或事物的特别的地方。自然这位可亲的老太太是属于这一种人的。我问的所有问题只会让她糊涂不解,却不会得到有帮助的回答。在她看来,罗切斯特先生就是他自己,一个富有的绅士,就只有这么多了。她不会再去想多了解一些,至于我对他为人的刨根问底,她觉得奇怪,不理解。

    我们走出了餐厅,她很积极地要领我去参观屋里的其它各处。于是我就随着她走,并为自己所看到的不停地发出感叹,因为屋子各处都被整理得干净优雅。就我看来,最前面的那排大房间明亮宽敞;三层有几个又低又暗的房间,却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由于时尚的改变,一些家具以前曾被摆置在楼下屋子里,但如今被抬到了这儿,光线昏暗,因从窄小的窗子里面照进来,照亮了已有好几百年历史的老床柜子——橡木或胡桃木做成的,上面被细致地雕刻着棕榈树枝和小天使头像,给人的感觉像是典型的希伯来约柜。那一排排的高背窄椅的年代也够久远了,但矮凳显得更加古老,凳垫上明白地留有刺绣的旧痕迹,但已快被磨光了;而绣它们的女工早已化成了灰尘。所有的古物,使得桑菲尔德府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座洞穴,充满了往事的回忆。白天,这些地方的隐蔽、安静、灰暗挺吸引我,但晚上我是不会愿意睡在这种又大又笨拙的床上的。这些床有的还用橡木做了门,可以开关,有的挂着古老的英国式的绣花床帷,上面密布了绣上的各种花样的图案,有古怪的花儿,稀奇的鸟儿,以及最少见的人物。一句话概括,如果在惨谈的月光下审视,这些形象看上去古怪异常。

    我问了一个问题:“仆人们睡在这些屋子吗?”

    “不,他们住在后面的一排小屋子里,没有人在这里睡过,我几乎可以断言,如果真有鬼出现在桑菲尔德府的话,这个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跟我想法差不多,那么,你们这儿没有鬼吗?”

    费尔法克斯太太笑了:“我一点儿也没听说过。”

    “难道关于鬼的传说或故事也没有流传过。”

    “我认为的确没有,但我听说,罗切斯特家族的人活着的时候脾气都很暴躁。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现在躺在坟墓里都挺安静。”

    “对啊——经历过一场人生的热病,他们如今睡得很香甜。”我小声地念着,“费尔法克斯太太,你现在去哪儿?”她正要离开。

    “到铅板屋顶上,想和我一块儿去那里远望一下风景吗?”我就跟着她爬过一道很窄的楼梯来到了阁楼,再从那儿爬上一座梯子,钻出了天窗,眼前展现了一片广阔的天空。现在我所站的高度可和那些鸦群的休息场所相比了,并且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鸦巢。我伸出身子看看下面的景色,下面就似一幅地图般展开。宅子底层的四周,围绕着一片草坪,如丝绒般光滑而平整。广阔的田野如猎场一样,上面散布着古老的树木,一条小径已经荒芜了,从枯黄的林子中间穿过,但上面长着苔藓,那浓浓的绿意比长着叶子的树木还要浓。秋日的阳光安静地照着园门外的教室、大路、安谧的群山。而四周的地平线上,只有一片碧蓝色的晴空,夹杂珍珠白。这些景色并不特别与众不同,但却让人心旷神怡。当我将目光收回,再次钻进天窗爬下梯子的时候,眼睛竟看不清东西,因为我刚才一直在注视着蓝天的苍穹,兴高采烈地俯瞰宅子四周被阳光沐浴的树丛、牧场。和翠山相比较而言,阁楼里昏暗得就如同一个地穴。

    费尔法克斯太太又在后面耽搁了一会儿,因为要关上天窗,我用手探摸着找到了阁楼的出口,就沿着狭窄的顶楼扶梯走了下去。那条长过道分开了三层楼的前后房间,却把我给搞糊涂了,不知该往何处走。过道又窄又低又没有光,尽头有扇小窗户,依稀可以看见两旁的小黑门全被关上。就像是一个恐怖的城堡中的走廊。

    我正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耳朵里却听到了一声笑声,在这样寂静的地方,我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一个声音。它笑得很清晰,但呆板而带着忧郁。我停了下来,笑声也不见了,但只过了一会儿,它又响了起来,声音更大,开始的时候尽管清晰,但音量不大,过了好一会儿,耳朵都受了震动,似乎激起了回声,响应在每一个冷凄无人的房间里,但实际上它只是从一个房间里发出的,我差不多可以分辨出声音出自哪一扇门。

    这时我听到了费尔法克斯太太从楼梯上下来的声音,便大声地叫她:“你听见了那么奇怪的笑声了么?那是谁呀?”

    “肯定是一个佣人,也许是格雷斯?普尔。”她回答道。

    “刚才你有没有听见?”我又问了一遍。

    “是的,而且很清楚。她经常这样笑,她在这儿的一间屋子做绣织活,有时候她会和莉亚在一起,她们俩挺会吵闹的。”

    笑声又清楚地传来,低沉而且富有节奏,最后竟变为奇怪的嘟囔声。

    费尔法克斯太太叫道:“格雷斯。”

    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真会有个叫格雷斯的人来回答,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么凄惨和古怪的笑声,如果现在不是正午,不是在怪笑的同时没有出现什么鬼怪的影子。如果不是此时的季节和风景一点儿也不会让人产生恐怖的感觉,否则我会被吓死的,但事实向我证明即使我只觉得奇怪,我也挺犯蠢的了。

    离我最近的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很特别的佣人走了出来——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体呆板横阔,头发红红的,那张脸严厉但相貌普通,你不可能找出一个鬼魂像她一般没有神奇气息。

    “格雷斯,太吵闹了。”费尔法克斯太太说,“记住是怎么给你吩咐的。”格雷斯行了个礼,走了进去,但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雇她来做些针线活,帮莉亚顺便做些家务。”这位寡妇继续说,“虽然说在某些方面她不够完美,但活儿她做的还不错。随口提一句,今天上午你和你的新学生课上得如何?”

    于是话题便变换到阿黛尔身上,我们一直谈到走回了明亮的地方。阿黛尔在大厅里一边跑向我们,一边大喊着:

    “女士们,午饭已经摆好了!”又加了一句,“我啊,我可饿坏了!”

    我们看到午饭已被摆放在桌上,此刻在费尔克斯太太的房间正等我们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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