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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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悲伤的，在这之前，林撼认为命运之神应该是个慈眉善目、慈祥善良的老顽童，就像他自己，偶尔喜欢幽默，崇尚恶搞，但会遵循某种原则，不会逾越某种底线，就像他曾说过的，“人生沿途都是不可预知的有趣，层出不穷的美丽”，现在看来除此之外还有猝不及防的噩耗和不期而遇的打击，只是他的打击和噩耗都太决绝，决绝的都不再给他感受其他的机会。连续三天的水米未进和一个接一个的噩耗把他彻底搞垮了，他浑身都麻木了，连续的呕吐都吐出了血，胃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喉咙却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浑身发冷额头上却渗着汗，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难受，他觉得那个衣服上缀着“死神”俩字的面目狰狞的家伙就坐在他目光所及的任何一个角落冲他冷笑——瞧你这闹腾劲儿，看来，是嫌我给你的时间太多了点儿啊！
“蓝茜，其实，其实，我生病了……”他瘫坐在地上，冲着跑过来又递毛巾又递水的蓝茜说出了盘旋在脑海里的那句话，几天来，他脑子里的关于悲观还是乐观的两种意识已经厮打得两败俱伤，他实在挺不住了，他需要一个倾听者，哪怕这个人不说话，哪怕只是一个毫无关联的路人，对，毫无关联，也许最好是一个不会为他过于难过的人，“我，恐怕，我可能得了很严重的病，恐怕我没有……”
“我知道……”蓝茜听到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她不愿意让他再继续，那是一条她努力掩藏、精心包扎的伤口，她不愿意再次让它血流如注，“我，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在医院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蓝茜说出了她精心编出的谎言，她想，对于任何人而言，那都是一条避之不及的伤口，这句话足以让他停止追问。
“哦……”这个回答是林撼始料未及的，他没有想到这个自认为遮掩着的东西其实早已有了一个知情者，他更没想到这个好不容易决定开口的倾诉就这么轻易的结束了，但是，他感到那层挡在他和蓝茜之间的由于不太熟知而产生的隔离层瞬间破碎了，她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她成了他此刻唯一可以歇斯底里的、以真实的状态面对的人，一个最合适的人，不远不近的交情，不深也不浅的同情或者悲痛。他感到了一丝轻松，苦笑着，轻描淡写的说：“医生说我可能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他妈当时还有点儿不信，现在，”他撇撇嘴，努力的站起来，向最近的沙发挪去，“现在看来，医生还是乐观了，也许我连一个月也挨不过，呵呵呵……”
“林撼，别，别这么说，你别这么说……”蓝茜的心被残忍的撕裂了，她感受到了林撼语气里对于他们之间情分的定位，她无法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她为他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他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多么的重要，“明天你就去医院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都不是问题……”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她自己都不确定的内容。
“谢谢你，蓝茜，这些我都想过了，谢谢你让我在……让我感到轻松……你知道，这两天我都快被自己逼疯了，昨天，我都想……我他妈现在居然那么怕‘死’，呵呵呵……”
林撼真的觉得轻松多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又产生了那种错觉，他说的那个林撼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人，“真的，蓝茜，人也许只有到了我这步田地才觉得怕死……才开始觉得遗憾，觉得有很多该做的事没有做，很多该爱的人没爱够，很多地方没来得及去，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尝试……以前总觉得我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挥霍，可一转眼电池电量就不足了，呵呵呵……咳咳咳……”
“别说了，林撼，你会好起来的……”蓝茜伸手抚着林撼的背，忍着心里剧烈的疼痛，但是却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在残忍的现实面前，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与虚伪。
“让我说吧，我本来就是个话唠，没准儿过两天就彻底歇菜了，这会儿你不让我过过瘾，等我躺进冰盒子里、火炉子里再憋得絮叨起来，那岂不吓人吗……”
林撼又恢复到那个无时无刻不幽默的样子，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蓝茜努力压制的痛苦和满脸的泪水，“你知道吗？那次见你，就你穿一件粉色的t恤的那次，我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总觉得我们应该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可后来我想了想，我们一共见面也不过三次，呵呵呵……下次，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请你喝酒，我付钱，我们一醉方休……”
夜深了，林撼的嗓子彻底哑了，不停的咳嗽，但是终于能喝水了，也不再呕吐，他依然自顾自的不停的诉说着，那简直成了一个话唠最后的狂欢，他对她说起自己嗜好摄影，说起他面对美景时的执着和由此引发的糗事，说到了那天在想要自杀的前十分钟因为看到了久违的蓝天居然还想着他未拍到的z城印象，说到了他想拍还没拍的雪山还有他想去还未去的远方；他对她说起和小雨的爱情，他们的雨荷亭相遇，他们的甜蜜日常还有这一个月来他们的深情等待；说起了在这座城市里来自同一个村庄的三个发小的努力打拼，说起了那场富锦大火，说起了在其中受伤却即将甜蜜升级奶爸的消防员小军，还有在其中葬送未来却依然坚守着爱情的建筑师大牛，还有艾明，那个从绿源大厦坠楼的人，那个他的大哥，他最佩服和敬重的人……
蓝茜靠在对面的沙发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在近乎癫狂的絮叨，他的语言是她爱听的那种充满着轻松、幽默的风格，每一段往事都是那么平凡，那么日常的生活，但都被他说的像一个个精心雕琢、搞笑十足的段子，含着无奈、辛酸，却又透着令人回味的智慧和让她感动的深情。她一直微笑的看着他，心里却一直在流泪，她一直在愤慨——命运究竟是怎么了，眼前的生命是如此完美，他帅气、乐观、博学却又幽默，他满腔都是对于生活无限的热爱和憧憬，他简直拥有着让任何人都无力抵挡的强大魅力，老天爷怎么忍心让他就这么消逝了呢？！难道老天爷也对自己创造的这个完美尤物嫉妒、眼红吗？！
“……天要亮了……”林撼看看窗外已经变成橘色的一抹朝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谢谢你，蓝茜，谢谢你陪我，听我说这些……”
“别再说谢谢了，你都说了我们是老朋友了，”这是过去的一夜蓝茜听到的最受用的一句话了，尽管它起源于开启她噩梦的那件粉色t恤，也许只是那杯特质的蓝山咖啡带来的错觉，但她此刻宁愿相信它的真实和他的真诚，这能让她获得了足够的欣慰，她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买早点，你爱吃的油条和豆浆！”
蓝茜拍拍林撼的手臂，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又为他盖上了薄被，林撼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堵了回去——
“林撼，认我这个朋友就别再说见外的话，我还等着你好起来请我吃饭呢，一醉方休！嗯——”林撼是个感染力太强的人，蓝茜情不自禁的学着他的豪爽语气，微笑着，每次都理直气壮、理由充分的让人无法拒绝。直到看着他微笑着闭上眼睛，蓝茜才轻轻的关上门，走进了橘色的朝霞里。
这几天，林撼一直害怕黑暗，害怕黑夜，害怕闭上眼睛，害怕眼帘上滚动播放的一帧帧的、比噩梦更让他恐惧的美好往事，甚至害怕眼睛闭上了再也睁不开，但是，连续几天的折腾让他实在太疲惫了，就着一夜的倾诉，他像一只抛却了重负的气球，无比轻松，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睡在云端一般轻盈舒适，终于，他睡着了……
林撼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更加绚烂的橘红色朝霞，还有蓝茜微笑着的脸，他感觉身体变得轻松极了，居然有了强烈的饥饿感，面对桌上冒着热气的豆浆和油条，他津津的流着口水，顾不得洗漱就大口吞咽，恨不得一口就把它们吞噬殆尽，一边吃，一边还伸着脖子冲着旁边几乎惊呆的蓝茜说笑，“怎么？开眼了吧？一个将死之人能有如此胃口……”
但是沉痛的现实还是必须要面对的，林撼必须去一趟艾明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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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茜，其实，其实，我生病了……”他瘫坐在地上，冲着跑过来又递毛巾又递水的蓝茜说出了盘旋在脑海里的那句话，几天来，他脑子里的关于悲观还是乐观的两种意识已经厮打得两败俱伤，他实在挺不住了，他需要一个倾听者，哪怕这个人不说话，哪怕只是一个毫无关联的路人，对，毫无关联，也许最好是一个不会为他过于难过的人，“我，恐怕，我可能得了很严重的病，恐怕我没有……”
“我知道……”蓝茜听到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她不愿意让他再继续，那是一条她努力掩藏、精心包扎的伤口，她不愿意再次让它血流如注，“我，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我……在医院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蓝茜说出了她精心编出的谎言，她想，对于任何人而言，那都是一条避之不及的伤口，这句话足以让他停止追问。
“哦……”这个回答是林撼始料未及的，他没有想到这个自认为遮掩着的东西其实早已有了一个知情者，他更没想到这个好不容易决定开口的倾诉就这么轻易的结束了，但是，他感到那层挡在他和蓝茜之间的由于不太熟知而产生的隔离层瞬间破碎了，她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她成了他此刻唯一可以歇斯底里的、以真实的状态面对的人，一个最合适的人，不远不近的交情，不深也不浅的同情或者悲痛。他感到了一丝轻松，苦笑着，轻描淡写的说：“医生说我可能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他妈当时还有点儿不信，现在，”他撇撇嘴，努力的站起来，向最近的沙发挪去，“现在看来，医生还是乐观了，也许我连一个月也挨不过，呵呵呵……”
“林撼，别，别这么说，你别这么说……”蓝茜的心被残忍的撕裂了，她感受到了林撼语气里对于他们之间情分的定位，她无法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她为他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他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多么的重要，“明天你就去医院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都不是问题……”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她自己都不确定的内容。
“谢谢你，蓝茜，这些我都想过了，谢谢你让我在……让我感到轻松……你知道，这两天我都快被自己逼疯了，昨天，我都想……我他妈现在居然那么怕‘死’，呵呵呵……”
林撼真的觉得轻松多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又产生了那种错觉，他说的那个林撼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人，“真的，蓝茜，人也许只有到了我这步田地才觉得怕死……才开始觉得遗憾，觉得有很多该做的事没有做，很多该爱的人没爱够，很多地方没来得及去，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尝试……以前总觉得我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挥霍，可一转眼电池电量就不足了，呵呵呵……咳咳咳……”
“别说了，林撼，你会好起来的……”蓝茜伸手抚着林撼的背，忍着心里剧烈的疼痛，但是却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在残忍的现实面前，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那么的苍白与虚伪。
“让我说吧，我本来就是个话唠，没准儿过两天就彻底歇菜了，这会儿你不让我过过瘾，等我躺进冰盒子里、火炉子里再憋得絮叨起来，那岂不吓人吗……”
林撼又恢复到那个无时无刻不幽默的样子，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蓝茜努力压制的痛苦和满脸的泪水，“你知道吗？那次见你，就你穿一件粉色的t恤的那次，我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总觉得我们应该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可后来我想了想，我们一共见面也不过三次，呵呵呵……下次，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请你喝酒，我付钱，我们一醉方休……”
夜深了，林撼的嗓子彻底哑了，不停的咳嗽，但是终于能喝水了，也不再呕吐，他依然自顾自的不停的诉说着，那简直成了一个话唠最后的狂欢，他对她说起自己嗜好摄影，说起他面对美景时的执着和由此引发的糗事，说到了那天在想要自杀的前十分钟因为看到了久违的蓝天居然还想着他未拍到的z城印象，说到了他想拍还没拍的雪山还有他想去还未去的远方；他对她说起和小雨的爱情，他们的雨荷亭相遇，他们的甜蜜日常还有这一个月来他们的深情等待；说起了在这座城市里来自同一个村庄的三个发小的努力打拼，说起了那场富锦大火，说起了在其中受伤却即将甜蜜升级奶爸的消防员小军，还有在其中葬送未来却依然坚守着爱情的建筑师大牛，还有艾明，那个从绿源大厦坠楼的人，那个他的大哥，他最佩服和敬重的人……
蓝茜靠在对面的沙发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在近乎癫狂的絮叨，他的语言是她爱听的那种充满着轻松、幽默的风格，每一段往事都是那么平凡，那么日常的生活，但都被他说的像一个个精心雕琢、搞笑十足的段子，含着无奈、辛酸，却又透着令人回味的智慧和让她感动的深情。她一直微笑的看着他，心里却一直在流泪，她一直在愤慨——命运究竟是怎么了，眼前的生命是如此完美，他帅气、乐观、博学却又幽默，他满腔都是对于生活无限的热爱和憧憬，他简直拥有着让任何人都无力抵挡的强大魅力，老天爷怎么忍心让他就这么消逝了呢？！难道老天爷也对自己创造的这个完美尤物嫉妒、眼红吗？！
“……天要亮了……”林撼看看窗外已经变成橘色的一抹朝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谢谢你，蓝茜，谢谢你陪我，听我说这些……”
“别再说谢谢了，你都说了我们是老朋友了，”这是过去的一夜蓝茜听到的最受用的一句话了，尽管它起源于开启她噩梦的那件粉色t恤，也许只是那杯特质的蓝山咖啡带来的错觉，但她此刻宁愿相信它的真实和他的真诚，这能让她获得了足够的欣慰，她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买早点，你爱吃的油条和豆浆！”
蓝茜拍拍林撼的手臂，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又为他盖上了薄被，林撼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堵了回去——
“林撼，认我这个朋友就别再说见外的话，我还等着你好起来请我吃饭呢，一醉方休！嗯——”林撼是个感染力太强的人，蓝茜情不自禁的学着他的豪爽语气，微笑着，每次都理直气壮、理由充分的让人无法拒绝。直到看着他微笑着闭上眼睛，蓝茜才轻轻的关上门，走进了橘色的朝霞里。
这几天，林撼一直害怕黑暗，害怕黑夜，害怕闭上眼睛，害怕眼帘上滚动播放的一帧帧的、比噩梦更让他恐惧的美好往事，甚至害怕眼睛闭上了再也睁不开，但是，连续几天的折腾让他实在太疲惫了，就着一夜的倾诉，他像一只抛却了重负的气球，无比轻松，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睡在云端一般轻盈舒适，终于，他睡着了……
林撼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更加绚烂的橘红色朝霞，还有蓝茜微笑着的脸，他感觉身体变得轻松极了，居然有了强烈的饥饿感，面对桌上冒着热气的豆浆和油条，他津津的流着口水，顾不得洗漱就大口吞咽，恨不得一口就把它们吞噬殆尽，一边吃，一边还伸着脖子冲着旁边几乎惊呆的蓝茜说笑，“怎么？开眼了吧？一个将死之人能有如此胃口……”
但是沉痛的现实还是必须要面对的，林撼必须去一趟艾明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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