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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氏不情不愿,走得极慢,邱月性子稳重,她出门了也不曾听到邱月开口,在门口顿足片刻,察觉走廊上的邱月望了过来,肖氏撇撇嘴,暗道邱月的性子,找邱艳铁定是没什么好事,就是不是知道严氏是否知晓内情。

    邱月看门口没人了,才抬起眼皮,看向屋内坐着的沈芸诺,问道,“怎么不见四叔?”

    “我爹前两日砍的竹子还堆在竹林,趁着雪停了赶紧抱回来,之后编竹席要用,月堂姐进屋吧。”邱艳先进了屋,从背篓里拿出买的瓜子,拿碗装着放桌上,提醒沈芸诺吃瓜子,侧身和邱月说话,“不知月堂姐来有什么事儿?”今日她和邱老爹回家是沈聪的意思,看邱月脸上的神色,像早就有求于她似的,她抓了几颗瓜子摊在手里,从容落座,慢条斯理的剥着。

    邱月坐在凳子上,双手搭在桌上,瞥了眼沈芸诺,咬着下唇,似琢磨着如何开口支走沈芸诺,邱艳心里不喜,肖氏刚才有意让沈芸诺避着,邱月如今也是这个意思,换做谁,连着被两人提醒走开,心里都不太舒服,邱艳想了想,道,“旁边屋里没烧炕,月堂姐有话就直说吧。”

    沈芸诺不是多嘴的性子,更不喜欢刨根究底,邱月的态度叫她心里不舒服,故而,邱艳先开口堵了邱月的嘴。

    邱月看了眼沈芸诺,后者起身欲往外边走,邱月忙伸手拉住她,察觉她双手泛凉,身子后缩,邱月抽回了手,脸上扬着温和笑意,“你坐着吧,我和你嫂子拉点家常,没什么紧要事儿。”

    邱月心下犹豫,有的话这会儿是说不出口了,只得和邱艳聊起寻常事儿,提起邱艳找孙大夫看病的事儿,邱月来了兴致,邱艳没瞒她,一五一十将孙大夫和她说的告诉邱月,邱月面露犹豫,“我也想找孙大夫瞧瞧身子,又怕传得人尽皆知,面上无光,拖着没去,孙大夫不是多嘴的性子,其他人不好说,我娘还想问问孙大夫给你看出什么了没,这样来看,孙大夫怕不是很擅长这一块。”

    邱艳皱眉,邱月话里的意思是孙大夫给她把错脉,她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人?邱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补充道,“我娘的意思是专门找个懂女儿家毛病的人瞧瞧,打听吃旁边山脚下有户人家擅长这个,堂妹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一块。”

    邱艳起初没明白邱月话里的意思,仔细琢磨后才恍然,邱月是想拿她当幌子,村里人知晓她让孙大夫看病的事儿,事情已经传开了,然而,邱月的事儿还没搁到明面上说,这回邱月如果找人看病,村里少不得会传出闲言碎语,有她在,邱月和严氏将事情推到她头上,邱月什么事儿都没有。

    邱艳心下冷笑,这个法子的确好,如果她真要是去了,全村的人都该知道她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人了,邱艳虽不在意别人议论,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邱艳不想成为别人茶饭后的谈资,斩钉截铁道,“孙大夫说我身子骨没事儿,孩子是迟早的事儿,我和阿诺哥哥不着急,看病的话,再过两年不迟。”

    她说的实话,孙大夫行医多年,他的话邱艳心里是相信的,就是她爹娘也是成亲第三年才有的她,只要身子是好的,邱艳就不着急。

    邱月面色发白,牵强的笑了笑,“也是,堂妹还年轻,上边没有公婆压着,日子轻松自在,哪像我,举步维艰,为着孩子的事儿,田子娘和我闹过好几次了,堂妹,你能不能陪我去,用不着多久,半天的时辰就够了,入冬了,家里事情多,我娘走不开。”

    “堂姐可以让堂姐夫陪着,堂姐夫不也来了吗?下了雪,路不好走,有人搀扶着比较把稳。”邱月摸透邱月心思,无论如何是不会和她一块的,邱月不是省油的灯,邱艳想能躲着就躲着。

    邱月放了颗瓜子进嘴里,咔嚓声,随即吐出瓜子壳,目光落在角落的背篓上,背篓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有布匹有肉还有许多吃食,邱月眼露羡慕,“这些是今天买的?家里就三个人,过年哪需要那么多,堂妹平日节俭些才是。”

    她想,邱艳上边没有公婆就是好,这么多东西,换做王家,一大家子也差不多能过年了,王家没分家,什么都王田娘管着,置办年货抠门,每年的瓜子红枣糖都藏着捂着,过年那天分一小点出来,哪像邱艳这般大方。

    “我记着了,买的时候不觉得,买回来瞧着是有些多了。”买了三块肉,一块留着自家过年吃,一块给邱老爹,剩下一块,沈聪说赌场的人过来拜年,饭桌上不能寒碜了,才买了这些。

    邱艳又丢了颗瓜子进嘴,边嗑瓜子边和邱艳说话,邱艳没答应,她也没继续劝,一碗瓜子见底,邱月意犹未尽,瓜子这东西上瘾,吃着愈发想吃,她往背篓里瞅了眼,里边还有不少,然而邱艳不动,她也不好主动说。

    这时,肖氏从外边进屋,瞧着一地的瓜子壳,抱怨道,“吃好东西怎么不叫我,难怪月儿把我支开,竟是吃好吃的了,不成不成,艳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肖氏最喜占人便宜,看有瓜子吃,双眼放光,邱艳无法,只得又装了半碗,瓜子她买得多,主要和沈芸诺在家里无事做,嗑瓜子能打发时间。

    肖氏抓了把在手里,半碗便剩下一点,邱艳懒得和她计较,倒了点在沈芸诺跟前,道,“阿诺要吃自己拿。”

    邱月坐着没动,肖氏凑上前好奇问道,“你和艳儿说什么?”

    “没什么,闲话家常罢了,二婶这么快就回来了?”

    肖氏知道她嘴巴和严氏一样紧,不再多问,待会邱月走了她问邱艳就是,将手里的瓜子放进兜里,抓了一小点握在手里,四人围着桌子,肖氏说,邱艳听着,卫洪得势,珠花和李氏一改炫耀的性子,低调得很,珠花在刘家住了快半个月都没进村走动,肖氏啧啧称奇,“李氏最喜欢大家捧着她,阿谀奉承,前呼后拥,从珠花爹被人打了之后,性子变了不少,去菜地摘菜也安安分分的,不偷窥眼红别人菜地的菜,如果不是我亲眼瞧见,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肖氏极为防备李氏,得知李氏去菜地,她必偷偷摸摸跟在后边,等李氏偷菜,她立即大声嚷嚷开来,谁知,连着几回,李氏安分守己,目不斜视,反而显得她有些小肚鸡肠了。

    说起这个,肖氏又说起邱长胜和邱荣,邱荣在顺风赌场,挣了不少银子,何氏最近张罗着买地,“你三伯母今年可谓跟着李氏挣够了银子,荣堂哥挣回来的钱存着,开春后买地,还有你勤堂弟受伤赌场赔的钱,如今你三伯母在村里挺直了脊背,和长胜娘姐姐前妹妹后的,我瞧着,两人又寻思着巴结李氏了,长胜和莲花的亲事黄了,那孩子日渐消瘦,相看了两门亲事他都不太满意,真是造化弄人。”

    忍不住叹口气,想到一件事儿,她抬眸问邱艳,“你说把翠翠介绍给长胜如何?”肖翠翠是肖氏娘家侄女,也到说亲的年纪了,真要是和邱长胜亲事成了,肖翠翠往后日子好过了不会忘记她这个姑姑,邱长胜那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性子软了点,往后分家了就好,肖氏越想觉得这个法子好,站起身,搓着手,兴奋不已的往外边走,“不成,我和长胜娘说说,长胜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找不着媳妇怎么办?”

    肖氏念念叨叨出了门,邱艳心不喜欢邱长胜,当初邱家不毁亲,莲花和邱长胜说不准孩子都有了,莲花也不会去南边那么远的地儿,邱长胜性子弱,她娘将他拿捏得死死的,依着长胜娘的性子,怕是瞧不上肖翠翠的,邱艳并没拦着肖氏,碗里的瓜子没了,她拿扫帚扫了地,和邱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她感觉邱月还有话说,不过碍于沈芸诺在没张口,邱月不说,她当不知道。

    邱老爹把竹子抱回来,担忧的望着外边,“聪子回来没,又下雪了,他没带伞,用不用给他送伞去。”

    天地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邱艳也面露忧色,和邱老爹道,“爹,您忙自己的事儿,我撑着伞去村头接他,阿诺留在家吧……”转身看向阿诺,见她点头,邱艳回屋拿了伞,邱月找准时机走了出来,“堂妹,我没带伞来,和你一块回了吧。”

    邱艳点头,两人撑着一把伞往外边走,路上,邱月欲言又止,邱艳不吭声,经过大房院子,邱艳抬头看不远处走来一人影,邱艳眼神一亮,将邱月送到门口,“阿诺哥哥回来了,堂姐,你快回屋吧。”

    沈聪肩头堆了不少雪,发顶都白了,远远瞧着,还以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邱艳大步走上前,抬手替他拍肩头的雪,笑道,“正来接你呢,怎么又背着背篓?”

    “兄弟们送的年货。”沈聪身上寒气重,他退开一步,站在一侧拍着身上的雪花,不动声色道,“方才是邱月?你和她一块做什么?”

    邱艳替他撑着伞,抬起头,才发现邱月并没回家,站在路上,朝她招手,邱艳疑惑,“堂姐等会。”

    沈聪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心里不愉,拍掉身上的雪花,接过邱艳手里的伞,撑着往前走,邱艳伸手拉他,被沈聪挡住,“我身上凉,别把寒气过给你了。”

    邱艳欢喜的挽着他手臂,眉眼盈盈道,“不怕,待会回家就暖和了。”

    走近了,才问邱月可是还有什么事儿,后者踟蹰着摇头,看向沈聪后背的背篓,背篓盖着盖子,看不清里边有什么,邱月心里略微遗憾,缓缓道,“想着你成亲后我还没去过杏山村,过两天到沈家做客,堂妹不会觉得我唐突了吧?”

    邱月想去杏山村?邱艳心里疑惑,斜眼瞅了眼面色阴冷沈聪,询问他的意思。

    “堂姐来自然是蓬荜生辉,亲戚一场互相走动无可厚非,别带些不相干的人隔着八辈的亲戚就好。”沈聪话说得含蓄,然而邱艳知晓他指的谁,王旭和王田是亲戚不假,和邱家沈家却是没有干系的,沈聪是提醒邱月别让王旭上门。

    邱月脸色发白,不知是冷的还是其他,回道,“当然,如此说定了,我过两天来杏山村。”说完这句,邱月笑着转身离开,沈聪拉过她身子,朝邱老爹房屋走,“她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堂姐嫁进王家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上回我不是让孙大夫看过说我的身子没问题吗,堂姐想让我陪她找专门的大夫瞧瞧症结所在。”邱艳将邱月的打算说了,“我没答应,堂姐夫陪她一块比较好。”

    沈聪动作一顿,邱艳察觉他神情不对,以为他不高兴自己和邱月走得近,解释道,“我回绝她了,她该不会再问我了,大伯母是个有成见的,大房人多,谁陪着她都比我好。”

    沈聪侧目,眼底闪过幽暗的光,不经意道,“孙大夫说你身子骨很好?”

    “嗯,迟早会有孩子的。”说完,她往沈聪身边靠了靠,见他目光幽幽望着自己,邱艳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爹家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儿?”沈聪搂着她,神色难辨。

    揭开沈聪背上的背篓,邱艳惊呼出声,“怎么这么多肉?”她数了数,十多条了,下边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花生,桂圆,邱艳眼睛都瞪直了,尤其桂圆,价格贵,她甚少舍不得买。

    “他们送的,你收着就是了,给爹拿几条肉出来,剩下的咱带回家吃。”肉多,邱艳拿了四条给邱老爹,邱老爹连连摇头,“不用,你们拿回去就是,我一个人在家哪吃得完。”

    邱艳和沈聪坚持,邱老爹没有法子,只得收下,邱艳又给邱老爹装了糕点和瓜子,邱艳记着去年过年玩的游戏,手指动了动,跃跃欲试的朝沈聪比划了两下,后者面无表情,像有心事似的。

    待雪小些了,叫上沈芸诺,三人才准备回家。

    两个背篓,沈聪背重的,邱艳背轻的,沈芸诺拿篮子给邱艳分担了些重量,路上遇着从邱长胜家里出来的肖氏,想来事情没有成,肖氏脸色铁青,不时背过身碎口痰,邱艳不想和肖氏打招呼,偏生肖氏见着她们,脸上愤怒散去,换成了笑,“艳儿和聪子家去了?背篓是你爹给你们准备的?”她没见着沈聪进村,故而不知道沈聪又背了个背篓过来,她以为是邱老爹送的,语重心长道,“艳儿,瞧瞧你爹,挖空心思对你和聪子好,往后你们可要常回家看看,别让你爹孤零零一个人,手头宽裕了,多多孝顺你爹,你爹就你一个闺女,往后什么都是你的。”

    邱艳有意解释两句,被沈聪的眼神制止住了,回去路上,邱艳和沈聪嘀咕,“我二伯母藏不住话,咱前脚一走,后脚她便会大声嚷嚷开,不知情的还以为真是爹送咱的呢。”

    看她气愤不已,沈聪不以为然,“她们整日无所事事,找点话题聊也好,何况,二伯母说的不错,爹一个人在家,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得空了,你和阿诺常回家瞧瞧,陪陪爹。”

    闻言,邱艳心中一暖,不和肖氏一般计较了。

    几日大雪,河里结了冰,村里的孩子在冰上凿冰,杏树下大人们围在一块,脚边放着个篮子,脚搭在篮子上,村里人舍不得烧炕的人家都会做个篮子大小的炕,在里边烧柴,外边搭件不穿的衣服,把脚放在上边,暖和得很。

    沈丘山偷了村里人不少东西,大家起初以为是沈聪偷走了,谁知另有其人,对着沈聪,大家面臊,不自然的别开脸,沈聪视而不见,兀自往前走,看三人拐过树林没人影了,才有人小声道,“为什么不敢说,沈丘山偷了东西不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咱村里大多东西都是他偷的。”

    不过,说这话的人底气不足,声音低若蚊吟,旁边的人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之前的话题,对沈聪,他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否则,纯属自己惹祸上身,自找麻烦。

    回到家,邱艳放下背篓,沈聪抱柴烧炕,邱艳将背篓里地东西整理出来,才发现,今年置办的年货明显去去年多,买的布,邱艳收了两块,粉红色的布给沈芸诺,“嫂子针线活不好你也清楚,布留着,做衣服也好,往后当嫁妆也罢,搁你屋里。”

    沈芸诺不扭捏,镇上沈芸诺问她喜欢哪种颜色布料她就明白了,布做嫁妆无非给大家看,遇着贪婪婆婆,手里的布也保不住,买的时候她便打定主意做成衣衫。

    邱艳收拾好东西,屋里暖和起来,晚饭后,邱艳和沈聪上床歇下,她才问沈聪,“今天是不是花了不少银子?”价格别平日便宜,可他们买的东西多,想了想,她直起身子,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拿出里边的银子,沈聪转过身,笑道,“一年就置办一回年货,多花点银子算什么,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了再挣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沈芸诺惊叫道,“聪子,咱家是不是来人了?”她翻来覆去的数,银子没少不说,还比上回数的数额多了,满脸困惑的看着沈聪,等他回答。

    “家里真要来人,这银子还在?”沈聪掀了掀眼皮,眼底尽是鄙夷。

    邱艳想想还真是这样,放好银子,问沈聪多出来的钱哪儿来的,看沈聪高深莫测的表情邱艳就明白他知晓钱的来历,爬上床,好奇的盯着沈聪,沈聪搂过她身子,不甚耐烦道,“偷的。”

    邱艳不相信,抵了抵他胸膛,“到底哪儿来的,今天二伯母还和我说荣堂哥挣了钱,三伯母想买田地,聪子,咱也得想想之后怎么办,钱留着,等阿诺成亲,咱多攒点钱,买两亩田地才好。”

    “田地的事儿不着急,睡了。”沈聪撑起身子,灭了灯,顿时,屋里一片黑暗,邱艳趴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又想起生孩子来,手滑进沈聪衣衫,被他制止住了,“今日累了,没力气洞房,你若想自己来,自己动。”

    邱艳面红耳赤,推开他,小声嘀咕了句,孙大夫说她身子骨好着,她无非着急罢了,听耳边传来轻笑声,她心里不痛快,抬脚踢了他一下,“谁乐意洞房,我还不是为了孩子吗?”

    笑声戛然而止,感觉沈聪背过身,邱艳低低喊了声,“聪子?”

    “嗯。”

    “睡了?”邱艳伸手拉着他手臂,沈聪转过身,邱艳看不清他脸上的声色,只是感觉他的呼吸比平日要轻,“艳儿,如果没有孩子,你还乐意和我一起过吗?”

    邱艳以为他担忧,笑道,“孙大夫都说了我身子骨好着,将来会有孩子的,你别想多了,说不准,明年你就当爹了呢?”

    沈聪没有再说话,邱艳伸出手抱他,语气笃定,“咱会有孩子的。”

    屋内一阵静默,良久,沈聪的手搭在她肩头,“睡吧。”

    一夜无梦。

    屋顶的雪推干净的隔天,邱月和王田上门,邱艳打开门迎二人进院子,邱月目光打量着不大不小的院子,面露诧异,院子干净,不像是庄户人家的院子,犄角旮旯的地方也甚少看见成堆的灰尘,进了屋子,屋子更是敞亮干净,王田忍不住出口称赞,“干净得我都不好意思坐了。”

    邱艳客气的笑了笑,解释道,“平日在家没事儿做,来来回回扫地了。”沈芸诺在家每日都会清扫屋子,柜子桌子每天擦洗,久而久之她也养成了天天扫地的习惯,平日在家不觉得有什么,出门看别人家的院子,明显能感觉心情浮躁,想来是院子不整洁的缘故,邱老爹院子东西多了,邱艳也会帮忙整理,乱糟糟的看着人心情不好。

    邱艳给两人倒了两碗茶,茶叶是昨天沈聪背回来的,她不爱喝茶,沈聪也不说,王田双手抱着碗喝了口,只觉得邱艳和沈聪的日子和他想的不同,他以为,两人住的茅草屋破败陈旧不堪,墙壁通风,屋顶漏雨,院子里堆着乱七八糟的物件,脏乱不已,谁知,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里更是纤尘不染,王田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根。

    邱月收回目光,笑着道,“进村后问人才找着路了,家里就你和聪子还有阿诺,这院子不大不小,刚刚好,院子大了,你们平时清扫也麻烦,小了反而省事得多。”

    邱月心里不诧异是不可能的,瞧着邱艳过得好,她心里不太是滋味,不过面上并未表现出半分。

    “阿诺也这般说,你们坐着,我把聪子叫回来。”山里还能寻到野菜,沈聪拿着木棍上山,推开地上堆积的雪挨着挨着找,运气好的话能找回来不少,在家里左右无事,沈聪便上山去了。

    站在院门口,她朝着山的方向喊了两声,久久没听到回应,邱艳无法,只得折身回来,沈芸诺在灶房弄中午要吃的饭菜,邱艳拉着她回堂屋坐,“不着急,你哥是不是去山里了?”

    沈聪刚出门没多久,若是去山里,该听得到她声音才是,沈芸诺神色迷茫的点头,邱艳便清楚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叹口气道,“算了,咱自己忙自己的事,你哥哥怕中午才回来了。”邱艳觉得不对劲,昨晚她和沈聪说过邱月她们会来的事儿,依着沈聪的性子,今日不会离家才对,她细细回想沈聪离开前和她说了什么,那会她在灶房洗碗,也没仔细问,这会儿才察觉事情不对劲。

    邱艳站起身,“聪子如果有事儿忙他的就是了,我和田子过来叨扰你们了。”桌上放着零嘴,邱月吃了颗桂圆,艳羡道,“这不便宜吧,聪子对你真好,这么贵的也舍得买。”

    邱艳笑笑,随口解释道,“聪子身边的兄弟送的,堂姐若喜欢,吃就是了。”邱艳和沈芸诺坐在对面,王田一个大男人,不好陪着她们说话,站起身,说出门逛逛,邱艳和他指了指方向,担心他找不着路。

    沈芸诺坐在边上,剥着瓜子,邱艳去灶房将骨头炖上,那些人送了好些吃食,还有红薯,白芍,邱艳炖锅汤,热乎乎的喝了全身暖和,邱月跟着进灶房,目光逡巡一圈,笑着道,“你是个会过日子的,便是灶房都比别人家的干净。”

    “堂姐别打趣我了,家里都是阿诺收拾的,我还没嫁进沈家就是这样子的。”邱艳将骨头洗干净,放进锅里,添了一锅水,转而生火,让邱艳回屋坐着,“回堂屋坐吧,屋里暖和。”

    邱艳笑语盈盈,瞅着墙壁上挂的肉,愈发觉得邱艳日子过得好,寻常人家过年买两块肉已经算是多的了,邱艳家里都有十块了吧,邱艳知道邱月想问什么,张口解释道,“那是别人送的,年后他们来家里拜年的时候吃。”

    邱月咋舌,收回视线,问邱艳,“堂妹肚子有动静了没?”

    离邱艳找孙大夫看病不到一个月,即使怀孕哪有那么快,邱艳摇摇头,邱月面上有所缓和,邱家女儿中,就她和邱艳说亲了,外人喜欢拿她们比较,沈聪名声不好,可农忙那几天帮邱老爹忙前忙后,村里人少不得说王田当女婿比不上沈聪,比较的次数多了,话不知怎么传到王田娘耳朵里,怂恿王田和她吵,若邱艳生孩子在她前边,王田娘估计闹得更厉害,得知邱艳肚子没动静,邱月微微松了口气,装作大度,小声道,“四婶走得早,许多事儿你没经验,不懂,我起初也不明白,是我娘说起才恍然大悟的。”

    说到这,邱艳转头瞥了眼,不见有人进灶房,她才继续道,“完事的时候,你拿枕头垫在身下,接受得多了,几率大些。”邱月不愿意和邱艳说这些,她毕竟年纪不大,说完已是面色通红,看邱艳不解,她叹了口气,邱艳娘死了,有的事儿果真没人和她说,她耐着性子,认真解释了遍,却也看邱艳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脸上尽是迷茫,邱月疑惑,“怎么了?”

    邱艳抿了抿唇,蹙着眉头,想问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邱月说完事后拿枕头垫在身下,她记得清楚,她和沈聪,到了后边,沈聪并未留在她身体了,有时忍不住弄得她肚子上到处都是,她对男女之事知道的仅在两人缠绵的动作上,至于其他,她了解得不多,以为洞房就会有孩子,原来,是她想错了。

    邱月见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吓得不轻,上前拉起她,轻声问道,“艳儿,你怎么了?”

    邱艳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有的事迷迷蒙蒙,她突然就想通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那般反感,却不和她说实话。

    “艳儿,你别吓我。”邱月一脸着急,实在被邱艳苍白的脸色吓着了。

    邱艳神色怔怔,摇头道,“堂姐,我没事儿,我要干什么来着?”她手里还握着柴,掏出火折子,却怎么划不燃,邱月在边上看得心惊,邱艳双手颤抖,表情木讷,分明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柴好不容易燃了,她却握着柴不松手,邱月快速夺了她手里的柴火放进灶眼,担忧的望着邱艳,“艳儿你……”话没说完,只见豆大的眼珠从邱艳眼角滑落,邱月感觉事情闹大了,前后一回想也不知问题出在哪儿,只得先安慰邱艳。

    “怎么了?”

    邱艳摇头,弯腰趴在腿上,啜泣出声,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邱月云里雾里,手轻轻搭在她肩头,“什么事儿,和堂姐说说,堂姐替你想想法子?”

    邱艳不懂,她那么期待要一个孩子,甚至大着胆子去看大夫,为什么,沈聪瞒着她,难怪,提起孩子时,他浑身别扭,不是他有其他事儿,而是他压根就不想要孩子。

    “嫂子,怎么了?”

    沈芸诺站在门口,眼带询问。

    邱月摆手不知,邱艳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没事儿,烟呛着了,阿诺进屋吧。”他对阿诺那般好,把阿诺当做自己的女儿般养着,为什么,不肯和她要个孩子。

    沈芸诺眉峰微蹙,盯着邱艳片刻,默默的转身离开,邱月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忍着情绪,拽着衣角的手泛白,嘴唇乌青,邱月这会儿都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堂姐回屋坐着吧,我塞几根木头,随后就来。”邱艳说的时候,双唇忍不住颤抖着,邱月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她清楚,邱艳不会和她说实话,问了也是白问。

    灶房里,只剩下邱艳一人,她心里难受,像被人拿冰锥刺入胸口,呼吸不畅,浑身上下都疼,恨不得死了才好,手滑至脸上,她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她以为,沈聪是喜欢她的,邱老爹也说沈聪待她千般万般好,让她凡事和沈聪商量,沈聪不喜欢的事儿她不做,他讨厌什么她跟着厌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有的她都认了。

    然而,此时,她才明白,一个连孩子都不肯要的人,心里怎么会有爱呢,那些表面的敷衍,不过是他的补偿罢了,补偿他不会喜欢她,给不了她孩子。

    是她看不透,被他的好迷住了心。

    这一刻,她心里恨极了,恨他不和她说实话。

    灶眼里的柴燃尽,又黑了下来,邱艳坐在凳子上,脑子一片馄饨,她想起了那时候,沈聪叫她滚,说这话的时候,他面色铁青,目光坚定,她自己做错了事儿,小心翼翼道歉,赔着笑,从未多想,时至今日才明白,沈聪娶她,无非是为了阿诺,她待阿诺好,他孝顺邱老爹,两人互不相欠……

    是啊,互不相欠,沈聪恩怨分明,这笔账,他算得最清楚不过,所以,她稍微她对阿诺不好,他便会让自己滚。

    女人,容易被镜花水月蒙了眼,一旦清醒,比谁都看得明白。

    邱艳宁肯什么都不懂,那样,她便不会心痛得连呼吸都疼,她不懂,为什么,沈聪要那般待她,趴在腿上,失声痛哭。

    屋里,沈芸诺满脸戒备的看着邱月,质问道,“你和我嫂子说什么了?”

    邱月也纳闷,“并未说什么,艳儿不知为何就哭了。”邱月说的实话,她真不知道邱艳怎么回事。

    沈芸诺看她目光坦然,不像隐瞒的样子,低头沉思了会儿,听着灶房哭声大了,她望了眼院外,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你帮我守着嫂子,我去山里找找我哥哥。”

    沈聪去山里挖野菜了,估摸着时辰,还不到回的时候,邱艳不太好,沈聪在哄得住。

    邱月点头,沈芸诺急匆匆跑了出去。

    谁知,这一去,快中午了才回来,邱艳做好饭菜等着,见她身形狼狈,衣衫划破口子,心疼道,“怎么去山里了,赶紧回屋换身衣衫。”

    “山里没人,不知哥哥哪儿去了。”

    邱艳一怔,眼眶还红着,淡淡道,“他做事向来有主张,怕是被什么事儿耽搁了。”沈聪在她跟前,或许就没一句实话,他说的去山里,说知晓他真正去哪儿了?

    她愈发懂了,沈聪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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