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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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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与咸临边界是由天然屏障形成的,南部为茫茫弱水,从黑齿起至流波山终,北部为漫漫流沙,从九阴山起至倚天苏山终,中间有不贰山,有灵山两座大山,流波山、不贰山、有灵山、九阴山之间连接数座要塞,西部龙甲军就驻扎在这些要塞中,边境除少数流民外,还有许多内地遣来的苦役,负责种植粮秣,修筑工事,运输物资,必要时,补充兵力,这些苦役和流民渐渐形成村镇,受附近要塞管制。

    沈月翔所在的村落在高耸入云的流波山下,弱水河畔。

    弱水是青丘西境一种独特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它发源于哪里,也不清楚它形成的原因,它表面波光粼粼与一般水无异,然舟船行其上必遭倾覆,游泳者戏水其中一定溺亡,其浮力远小于一般江河,水清澈见底却无法饮用,灌溉庄稼会致其枯萎,幸得流波山冰雪融化之水形成无数细小河流,才使得羽田要塞能够维持,每日取水运水成为生存第一要务,有一半苦役都赖此为生。

    龙青山抵达羽田时,要塞主将曹云鼎领千夫长以上军官郊外相迎,场面阵势之大,让见过些许世面的沈月翔相当震惊,想不到在龙息府里并不惹眼的大公子到了这种地方,竟有国君般的阵仗,怪不得平日里自己跟他拌嘴吵闹他相当不爽。

    当然目下他更没有这种资格了,身上裹着破破烂烂四处漏洞的粗布衣服,头发两个月没洗,已经生了虱子,周身散发着一股馊味,两条腿因毫不停歇地走了两个多月,关节瘀血肿胀,能够看到流波山,已算幸运,据说有一半人死在路上。

    混迹于乱糟糟望不到头的苦役队伍中,沈月翔生平第一次体察到普通百姓生活之不易。

    龙青山军帐中吃完晚饭,单独留下曹云鼎,他喝了一口西北特有的葡萄汁,脸色阴沉地望着曹云鼎,与刚才和部下吃饭时的兴高采烈形成鲜明对比。

    “武田是怎么丢的?你们为什么没有救援李志刚。”

    曹云鼎拉开幕布,一幅宽大的边境防御图展现出来,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走之后,我们都被马瀚如骗了,对面盛传他被李俊恒斩首,新派来一个长期在朝理政,不懂军事的人总览军务,我们派出细作探查消息,新任主将到位之后,贪图享受,欺压部下,胡乱指挥,军心大乱,尤其是武田对面的岚山要塞,官兵逃亡了一大批,还生了兵变,李志刚刚得武田,志得意满,想趁机拿下岚山,你走时专门交待过,西部军务由我牵头,我们几个要塞主将商议决定,以免贻误战机,李志刚提议以后,我们都觉得机会难得,于是制订了奇袭岚山的方案,没想到仗打起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圈套,李志刚出击岚山以后,咸临兵马从武田附近山林里冒出,突然袭击夺了武田,而李志刚强攻岚山三天未果,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想要撤离,才知武田丢失,正在犹疑之际,遭到三路敌军围攻,一看主将竟是马瀚如,他率领将士奋力苦战,力竭而亡。”

    “你们为什么不去支援?”龙青山表情越发冷峻。

    “我们本来计划去支援的,谁知要塞附近都出现敌人大队兵马活动迹象,谁都不敢步李志刚后尘,怕一出城就丢了后方。”

    “咸临哪有那么多兵马同时夺我五座要塞。”龙青山皱起眉头。

    “这正是马瀚如厉害的地方,我们明知他用的是疑兵之计,却没人敢拿自己的要塞冒险。”

    龙青山后背生出津津冷汗,他想着即便自己坐镇也不一定能识破马瀚如的阴谋,第一次交手,他能溜掉,以为只是侥幸,现在看来,的确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我们不止损失了五千兵马吧?”龙青山审阅过抄送中央的边境密报。“实际损失多少人?”

    “这,这……”曹云鼎露出畏难之色。

    “快说实话!”龙青山眼神像锋利的刀剜在曹云鼎身上。

    “超过两万五千人!”

    “什么?”龙青山大吃一惊,“我六万龙甲军现在只剩下三万五千人了?”

    “还有一些伤兵,能够作战的不到三万。”

    “咸临那边目前有多少部队?”龙青山意识到兵力不足的危险。

    “已经增加到十万!”

    “那还能勉强支撑。”龙青山依据以往同咸临作战经验,一个龙甲军士兵的战力相当于三名咸临士兵。

    “恐怕只能采取守势了,还需内地增援。”曹云鼎不无担忧地说,“马瀚如采取新式训练方法,咸临部队的战斗力提升了很多,虽然还不能完全跟龙甲军抗衡,但差距绝不像以前那么大了,关键是他手下的指挥官也很有才能,现在我们想吃掉他一支小部队都很困难。”

    “从内地抽调不可能了,就近补充吧!”龙青山认定光亨那支崭露头角的部队绝不能调动。

    “我们现在的后勤工作早快到极限了,每天都有苦役逃跑或死亡,要是再抽调一部分人训练,恐怕苦役和流民就要造反了!”

    “苦役流民可怕还是马瀚如的军队可怕?”龙青山黑着脸问道,“没组织没纪律的散兵游勇,你怕什么?他们敢反抗,杀一批就能管一段时间,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稳住西线!最早明年这个时候,才可能从内地划拨军队进行补充,你明白没有?”

    “是”曹云鼎无可奈何。

    “还有一件事。”龙青山道,“这一批苦役里,有个叫沈月翔的,身份特殊,你给我看好了,既不能让他死掉,也不能让他舒服,更不能让他逃走,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沈月翔睡在马棚里,上次战役以后,有大批战马死亡,空出了许多马厩,他们这些新来的苦役才有了暂时的栖身之所,傍晚时分,到了蚊蝇活动最猖獗的时间,苦役们只能用手不停拍打,然而效果极其有限,许多人最终放弃抵抗,任凭这些昆虫吸食鲜血,同时注入酸痒的毒素。

    等到黑暗降临,燥热迅速褪去,苦役们很快发现跟接踵而至的寒冷相比,蚊虫叮咬真的算不了什么,他们到处寻找能够御寒的衣物,几个人为了抢一条破毛毯动起手来,毛毯主人死死护着不肯撒手,结果被活活打死在马粪中。

    沈月翔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若不是龙青玉走出地牢之前说的那句“你若死了,我一定不会独活。”他也许真会支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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