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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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迷路了,迷失在蛛网般的小巷里。他牵着我的手,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来钻去。我一点也不害怕迷失,甚至希望就这样牵着手永远地走下去,在这个无人知道的小巷里,在这个没有出路的小巷,直到把自己也迷失了。他却是很着急的样子,我微微翘着嘴跟在他的身后,懒懒地,我们的手拉成了一条直线。

    一

    琉璃,我要到你的城市出差,能见见你吗?这是2002年8月的一天他给我的留言。我们每天都在网上见面,他却选择了留言的方式。

    为什么不当面问我呢?我也留言问他。

    因为,我怕见到你,所以想你拒绝。他继续留言。

    每晚,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在qq里见面,我们谈天气,谈新闻,谈笑话,谈工作,谈每天吃的菜谱,就是不提留言的事情。

    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你,其实我也很想见你,也怕见你。过了几天我留言,他已经在做出发的准备。

    到了我给你打电话,再决定见不见面。终于他说,你们那里热吗?

    很热、很热,离了空调都没法活。

    这么夸张?看来我要随身携带空调,免得热死了。

    热死活该!你死的时候会想着谁?突然我问,突然得难以置信。我马上就后悔了,可发出去的信息已经收不回来了,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看见这个问题时愣愣的样子。

    二

    那天,一起生活了两年的男友突然离开,和一个对他前途有帮助的女孩走了。我晕天黑地地哭过一场,一头撞进qq里,象泼妇一样破口大骂,把所有的好友骂跑了,当我的qq一遍死寂的时候,我的心里空得象黑洞,所有的感觉变得虚无。

    我正准备关上电脑的时候,一个陌生人发出交友的请求:第一次上qq,可以和你谈谈吗?我拒绝:第一次失恋,没心情。过一会他又发来请求:对不起,打搅你了,有缘再见!我打开他的个人资料,大漠孤烟,男,30岁,计算机专业。计算机专业,第一次上qq,谁信?我关上电脑。

    第二天,我以杀手的身份进入传奇,逢人便砍,遇人就杀,很快,我遍体凌伤,很快,我最后的一滴血流尽。死得真痛快!我的死让我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既然已经死过了,我就可以重新来过,失恋嘛,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我的事情,与现在的我无关。网络真是好,让人想死就死,想活就活。

    然后,我注销了我的旧qq,重新申请了一个新qq,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个名字,准备也换上一批新朋友。我挂上新qq,开始寻找。“大漠孤烟”是昨晚那个吗?我打开他的资料,果然是。真是有缘呀!

    你好!我说。

    你好!他也说。

    第一次上qq?

    是呀,你怎么知道?

    猜的。

    然后不停的有系统消息,很快我就交了几个新的网友。天南地北,风花雪月,从世界大事,到花边新闻,聊得昏天黑地,我几乎忘了那个一直沉默的大漠孤烟。

    当我准备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还在。

    我要下了,我说。

    再见,明天能见到你吗?他问。

    能。

    三

    刚接到他的电话,他已经到了,我们约好在北湖见面,他告诉我他穿一件黑色的体恤,我说,那我就穿白色的裙子。

    来到北湖,才发现满世界都是穿黑体恤的男人和穿白裙子的女人,我不禁哑然一笑,或许,见面对于我们来说都太沉重了,我们在潜意识中都想回避。

    不知不觉走到桥上,桥永远是相会的地方,我站在桥中央,想到白蛇和许仙,不禁有些伤感。

    见了面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不能改变现状,还不是一样要分离。

    四

    我们第一次用语音聊天,他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兰和木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一起过着贫瘠的生活,他们象姐弟一样的相爱,浓浓的亲情把他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他们一起读书,他们总是成绩最好的两个。后来,他们双双考如大学。可是贫穷的家却无力承担他们昂贵的学费。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要放弃自己的学业。兰说,我们抓阄吧。兰拿出两个纸团,自己先拿了一个,木拿起剩下的纸团,在那一瞬,他多么希望自己拿的是读书两个字。他打开纸团,果然是,兰平静的说,看来读书始终是男孩子的事情。

    木离开小山村读书的时候,兰也离开外出打工了,兰用自己打工的钱供养木读书,从大学生到研究生,从研究生到博士,又用自己多年的积蓄支持男孩开了一家自己的电脑公司。为了木,她有又一次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木的成就有一半是兰的成就。

    你爱她吗?我问。

    我觉得我应该爱她,有责任爱她。

    那不是爱情。

    可是,她很爱我,她的爱里包含着很多的内容,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有姐姐对弟弟的爱,更多的是对情人的爱。我们好象是顺理成章应该在一起。

    你可以试着去爱。

    我试过,可能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我,所以我更多的把她当成姐姐,想着要和她一起同床共枕,象夫妻一样的生活,我就觉得不可思议。

    五

    我还是离去的好,不见面也许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转身准备离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黑体恤!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难道是他?我几乎肯定是他,在他的眼里我也看到了同样的肯定。一滴、两滴泪慢慢流出,流在他的衣襟上,流在他陌生而熟悉的肩膀上。他抱着我,我们的拥抱隔离出一个世界,琉璃,他轻声地叫着,琉璃,在我们的世界里,他一遍一遍地叫着。

    桥上有很多的人在看着我们,在众目睽睽下,他吻了我一下,然后拉着我的手跑开了。于是,我们象两个小孩似的疯玩,坐碰碰车,坐转椅,坐飞机,坐海盗船,最后,我们坐上了大转盘慢慢升上天空,在转盘转到最高处的时候,我们互相看着,眼里是无限的留恋,我们的世界将随着转盘的下落而消失。

    六

    很喜欢每天和你在网上见面,和你说话总是让我很轻松。有一天他说。

    我也是,不和你说说话,我怎么也睡不着。

    我一直在想象你长什么样?一定很漂亮,很可爱。对了,你的新工作不错吧?

    我很喜欢我的工作,虽然工资不多,可是坐在书堆里的感觉真好,我想我会买一辈子书,等我有了钱,我就自己开个书店。

    我投资给你开个书店怎么样?

    你在和我开玩笑?

    没有,我是认真的。

    太突然了,我要想想。

    我做梦都想有自己的书店,买自己喜欢的书,可是我找不到接受他帮助的理由,而且,他为什么要帮助我呢?难道不可能的!

    七

    终于落到地面,天已黑了,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他紧紧拉着我的手,说,见你一面我已知足了。

    我笑着点点头,我也知足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

    这样最好。

    我看着你走。

    我看着你走。

    我数123,然后一起转身走。

    他数了123,可我们都没有转身,在无奈的注视中,我居然笑了,他也笑了,我们笑得眼泪横飞,笑得我们的世界一点点瓦解。

    八

    我几乎无法拒绝他的帮助,他自然而坦率的态度让我觉得自己的顾虑有些好笑。不过我还是问,你又不认识我,怎么想要帮助我?你不怕我骗你?

    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被无数的人骗过,但是,我相信你,因为我的心知道。

    钱很快就寄来了,我也开始忙碌起来,找房子,谈租金,签合同,然后设计装修,为了省钱,我采取了最累的装修方式,包工不包料,大到木方,小到钉子,我每天穿梭于建材市场和我的书店十几趟,晚上回到家累得象一摊烂泥,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兰,想起了兰在他们最初的创业中,为了让木可以专心开发他的软件,独立承担着这一切琐碎而艰难的事情,而他们当时的辛苦是我现在的一百倍。兰,我真的很佩服你!

    九

    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的书店,你不是一直问我书店的名字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我们并肩走着,一路无话。

    我的书店在一个僻静的小巷深处,因为喜欢它的安静,所以选择这个位置,这个不被看好的地方,却吸引了一大批爱好书籍的人,从开张以来,生意还不错。

    “木兰书店”大漠孤烟轻声念着,显然这个名字出乎他的意外。

    我总算知道了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书店的名字,他说,如果知道这个名字,就没有我们这次的相见。

    很想和兰认识,在我心里,我已经把她当成是我的姐姐了。

    我没有告诉她你的存在。

    她不需要知道我,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

    我们在书店的门口,在我们彼此的目光中,离别的惆怅弥漫着,我努力笑了笑,说,这里是最好的告别的地方。

    下个月我们要结婚了。他说。

    我点点头。

    我走了,他说。

    我点点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处,在我凝固的笑容中,有一滴晶莹的泪慢慢的、慢慢地滑落到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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