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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狐裘衾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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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宁伏在冷硬的囚车上,感受着刺骨的风和无尽的颠簸,一下下渗透骨髓。她静静的闭上眼,晶莹的泪光顺着眼睫滚落在尘埃里,无声无息。呼儿乌当真会物尽其用,用这种手段把她的骨血和骄傲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乐宁从未想过,她的人生里也会有“奔赴刑场”的那一天,想必那些被押往菜市口的嫌犯奸囚大抵也是同样的感触吧?蓬头垢面招摇过市,革除所有的功绩,抹掉所有的人格,身上只背着祸国殃民四个大字,自有人将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引得全城的人唾骂鄙笑之后,一刀断乾坤,亡魂负罪根,从此青书史册上,洗不清的永世骂名。

    她乐宁何德何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要背上两个国家的纠葛……

    前方似乎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军旅中沉重的压抑肃穆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没有人私下交谈,也没有人做出任何僭越的举动。在这个万众庄严为国而战的舍生路上,乐宁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的突兀。她看着遥远的前方,旌旗帜盛掩映下,行走在队首的呼儿乌应该正用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逡巡着南杞的领土吧……

    乐宁自出嫁后常常会思念旧国,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恐惧见到南杞的将领屯兵。她无颜以这般狼藉的状态见到故国旧人,让自己成为亲族口中一个流传的笑语……她甚至觉得,她可以承受极刑,也不愿这样受折辱,让母国的兵丁,亲眼看着他们昔日的天脉帝姬,被草原狼王玩弄在股掌之间,虐杀阵前。

    乐宁忍不住绝望般的想到,等她的惨况经一道道嘴添油加醋的传回京师,会在皇城内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不知父皇在恼怒她的无能时,心底可会有一丝痛心?只是可怜她的母妃,断了唯一的血脉,让无权无势的她,在那个吃人的内宫里靠什么活下去?还有昔日对她最好的三皇兄,惦念着那多年的情分,不知可会自责难过……至于旁的人,对她“宠爱非常”的皇后娘娘,还有跟她斗了一辈子的汝沁、韩莹那些贱人,应该也都各自嫁人有结果了,只是不知嫁的如意否……不过,有她乐宁做反衬,估摸着也没人能惨过她。这一世,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终究在最后,还是输给了所有人……

    心不甘啊……

    前行的队伍渐渐缓下速度,乐宁抬头看看日头,中午了,这是要用饭歇息了?随着一声声的号令,兵士渐渐分散开,轮流去几步外的溪流处补水修整。乐宁仍旧趴在囚车里,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身边的小兵语气厌烦的问她,是否要下车去方便,乐宁把头死死扎进臂弯里,一动不动。那小兵问了两遍便厌烦了,也不再理她自行去了。

    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不时能听到他们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乐宁始终不曾抬头,她额角的伤口被衣袖摩擦得生疼,连带整个脑袋都是昏疼的,她现在迫切需要这份疼痛,来扎着自己的心窝,告诉自己,这是个怎生的地狱。她要牢牢的记住,这便是她的人生,将这份屈辱刻进骨髓里,即便是将来身子殒没与黄土,她的魂子也要记得这份教训,投胎之后,无论为奴为畜,都从根子里告诫自己,远离宫廷,远离草原,远离这罗生门……

    一匹马走到车前站定,有人堵在车门外,也不言语。乐宁不想抬头,无论是谁,她都不想见。左右这草原里,在这档工夫还有闲心来看她笑话的,要么是呼儿乌,要么是古河那一类跟她不对付的王族。她现在一无所有,连拒绝观赏的权利都没有,他们想说什么随他们吧,自己就这么昏死过去才好……

    车板上传来轻轻地声音,那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她面前,接着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把伤口包上!”

    乐宁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将领,一瞬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是特木尔!

    乐宁无颜面对特木尔,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眼前这个小子曾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也是满心满意为自己着急过忧心过,用尽全力帮过她的,而自己做了什么?背着他有了叛离他君国的行动,还因自己的愚昧,被人利用,直接害死了乌巴山。乐宁知道,乌巴山对于特木尔而言,不止是良师益友,更是他一生的榜样目标,是他心里难以逾越的英雄。胡人尚武,“第一勇士”这四个字不仅是天地英雄的代名词,更是他们一生企及的目标。乌巴山的仗义人品,心胸谋略都对得起这个身份。他对特木尔的伯乐提拔,他的授业之恩,他响当当的性子,都不该落得这么个糟污的结果……都是因为自己,这是她一生都逃不掉的罪孽。

    特木尔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把伤口包上,干粮吃了。大汗有令,未到丘蠡你不能死。”

    乐宁心中一震针扎,她知道,特木尔恨死她了……这个至情至性的小子,终于也跟她彻底决裂了……再多的情分,也挽救不了她犯下的错,乐宁没有多言,因为她也很恨自己。她强忍着心酸,伸出苍白削弱的手臂,拿过那一堆东西。如果这是特木尔的要求,她会做到,如果他要报仇,她也决不怨他。这是她该承担的罪孽……

    特木尔没有多留,亲眼看着她涂上药,又把吃食一把塞进嘴里后,便一勒马走了。乐宁在他转过身后才敢抬起眼,看着那个刚毅的身影,心内一阵绞痛,特木尔陪伴她的时间仅次于乌拉,在她心里一直当做至亲孩子疼,如今,孩子终于长大了,因着局势嫌隙,因着家国仇怨,跟她越走越远了……

    很好,看他的装束,已经做了小都尉。这样有前途的孩子,还是离她这个祸根远一些吧……

    大军修整的时间并不长,所有兵士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饭食,补充水源,便再次行动了。听他们话里透出的意思,杞人这次来势很猛,单于也是得了信之后,匆忙间整军奔赴塞外,只留下左贤王留守王帐,他则亲自带大军应敌。内忧外患之际,沐青岚的内乱刚消,王庭内还一片不稳,这样仓促的处理,想来也是因着乌巴山的陨落,让胡人一时间没有合用的领将了,所以呼儿乌只能咬牙自己顶上。其中多少艰涩难处不得而知,乐宁只知道,她这一路上囚车附近始终没有呼儿乌的阴阳嘲讽,也没见到一个来找茬的王族亲眷。

    经过一个颠沛不稳的夜晚,乐宁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眼下的乌青。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草原的夜里有多冷,非风餐露宿不能体会,乐宁一夜几乎不能合眼,裹着那个破棉被仍是全身打颤。她的上下牙关打了一夜的架,清晨太阳照在身上的时候,她觉得双排牙齿都酸的不是自己的了。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乐宁看着蔚蓝的天空,感觉到自己魂魄随时都能破离这个颓败的壳子,飘忽而上,荡在空里飘荡四方,只求不入轮回,无哀无伤。

    两国交战,对垒丘蠡。这里是胡人的边塞重锤,当乐宁看到了城墙外乌压压的杞人重兵时,她终于明白为何呼儿乌这么急迫的带兵几乎一路狂奔过来,还把她也押过来。南杞反击的阵势太强了,一个不慎,丢城损兵,再被他们往里打进来,呼儿乌的统治会被逼到绝境。

    看着外面严阵以待的杞兵,乐宁想不通,他们受东胡打击这么久,怎的还能缓过气来,竟召集到这么多人马反扑。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也有三千钉吗?南杞国力兹厚,东、西胡人合起来也未必吞得下去,更何况他们还各自为营……

    乐宁被兵士拉出来,一路押到战前。沿途中乐宁看着身边兵士们一双双带火的眼睛,心里已经渐渐平静,真是难为她乐宁一场葬礼,也有这么多人来送行……队伍的尽头,她看到了戎装在身的呼儿乌,看到了近在咫尺他那双杀伐决断的眼睛。很好,这才是一介帝王该有的冷酷,那些曾经的美好和伤害,那些磨磨唧唧的矫情,都在此被彻底撕裂吧。

    乐宁转过头看着对面布阵整齐森严的杞兵,一阵悲凉涌上心头,终于又见到娘家人了……也不知,对面站着几个熟人?塞北的官员她只记得两个,其一是从京城一路护送她和亲过来的关戊江,另一个便是不久前见过的临肇郡太守常达,他们当初丢下自己离去的时候,可会想过再见面是这样的一番光景吗?乐宁被钳制的一动也不能,听着身后胡兵一阵又一阵波涛骇浪般的吼声“杀!杀!杀!”,心底一阵凄凉,即便自己是人质又如何,即便自己身上流着天子血脉又如何?对面的杞兵会不战而退吗?将领杀伐传令时会手软吗?在君国对阵的格局上,哪有一个小女子的权衡计较,她如此单薄的一条命,哪里抵得上一方城池万缕魂?他们都是最有远虑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却是整个肃杀战场上,唯一的废物。

    对面阵地的兵士有些变动,层层兵刃盾牌相错之间,走出来三个将领,站在大军阵前,气定山河的看着对面巍巍胡兵,仿佛山河疆土皆在脚下,胜败尽在掌握。正中间那个乐宁不认得,也不知是哪路大仙在这关口得了圣意,来闯这趟修罗殿;他左后方那个正是临肇郡的太守常达;右后方那个,却一副青衫纶巾的打扮,是个文士。乐宁皱皱眉,能跟着来战场上,想必是个得重用的军师了,只是看他的脸,怎的莫名有些熟悉?

    乐宁颓然的低下头,认识又如何,不识得又如何,左右她马上就要天人永隔了,如果对面的谁人能活下来,自己势必将存在他们余生的笑言长谈里,都是些颜面扫地的事,她只盼着京城里的那些人,永远不要看到、听到……

    京城、旧人!突然一张脸猛地划破尘封的记忆,闯进她的眼前,乐宁近乎颤抖的看着那个文士,她想起了这个眼熟的人是谁?当真是孽缘啊……几年不见,整个人都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模样气质变得她都快认不出了。自己曾对他有多么上心,后来就有多么伤心,因着这个人,父皇认为她丧脸败德,一脚踢出了皇城,千里出塞,造就了这一辈子的悲剧。

    犹记得当年那个杏花树下的抚笛少年,他英挺的身子微微躬身:“小臣丰德,见过乐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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