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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解剑潭再获屠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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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个潭的潭水,主要是由一道右侧一道冷泉汇聚而成,这道冷泉,乃是天下四大冷泉之一,水温比冰还要低些,鱼龟不生。兼且水性奇轻,鹅毛也得沉底。是以一淹上来,再大水性的人,不被冷死,也浮不起水面。

    是以此时他们一看潭水直涨上来,俱都面无人色,正想趁身逃走。却听那老道人大喝一声好孽畜,声如巨雷,把他们都骇得双脚发软,动弹不得。那道人喝完之后,将形式古朴的剑鞘也扔在水中。潭水本是上涨不休,此时如响斯应,疾退回去。一忽儿功夫,便退落得与平日一般。那老道人徘徊片刻,忽然化为一阵清风,踪影俱无韦千里忍不住道:“姑娘你说得真动听,比我亲眼目睹还要精采些。”

    “还有呢。”她白他一眼,道:“老道人的传说,很快便脍炙人口,乡人认为是纯阳真人,特来解穴消劫,便在附近建了一座纯阳祠,我们转过这个小岗,便可看见。在潭边还盖了一座石亭,亭内有一方大白石,刻纯阳真人解剑阁,这块石乃是宋时之物,可知这个传说,由来已古。你大概奇怪我何以会得知此事,对吗?我不妨一并告诉你,那道冷泉用以烹茶,其味美之极。前数日堡主白姑婆还未返回华山之时,曾命我和另一女伴来此汲水。故此我从那女伴口中知道得十分详细。那解剑潭的水别说浸在其中,便在潭边的石亭上,也感到一种奇寒之气,钻入骨内。试放一枝枯木在水上,转眼便沉下去”

    韦千里睁大眼睛道:“不知潭内果真有没有宝剑?”

    董香梅瞧着他那带着幻想味道的眼睛,嫣然一笑,道:“书呆子,你可是动了贪念?”

    韦千里听了这一声叫唤,俨如回味到昔年的心情,怔了一下,才道:“我倒不是贪心与否的问题,而是觉得既有这段传说,说不定真有其事”

    她椰挪地笑道:“那么你可要试一下?我听堡中女伴谈起,说是曾听白姑婆谈论此事,白姑婆乃是当今剑术大家,见闻渊博。她说在宋朝以前,武林中有不少神物利器,尤其宝剑一项,从遗下来的各种秘籍剑谱得知宝剑数目不少。但至今大部分都沉埋不露于世,照传说中的宝剑形式,恰巧道家中有一柄降魔利器,与之相似。剑谱上载的名字是屠龙剑,此剑剑身奇薄,长达四尺,在内家高手中,真是能柔能刚,斩金削玉,更不在话下。这柄剑固然值钱,但剑鞘上嵌着一颗宝珠,更加令人垂涎。据说这颗珠乃是东海一条老龙颔下的骊珠,夜间能发出一种柔和光辉,越在远处的人,越发觉得宝气冲霄。这颗骊珠因经老龙吞吐戏玩年久,具有僻火镇水之灵效。白姑婆说传说中老道长最后将剑鞘扔人潭内,正是用这颗骊珠的灵效,将上涨不已的潭水镇住。”

    韦千里睁大眼睛道:“那么龙女堡的人,从来不去试试捞取那宝剑么?”

    她轻忽地笑一下,笑容美丽之极。韦千里有点发呆地看着她。

    “怎会没有呢?”她道:“但潭水奇寒彻骨,而且载不起人,下潭之后难以上来。那潭深达四丈,纵是陆地,也跃不上来呀,不过还是有人试了,用长索击住腰间,潜入水中。但只到了两丈之深,便熬不住寒气,同时发觉下面好像还有一个极大极急的漩涡水流。赶快上来,此后便没有人敢轻于尝试了。”

    “白姑婆也熬受不住么?”

    董香梅道:“白姑婆乃是华山第一位高手,身份攸关,岂肯下潭求剑?”

    韦千里点点头,道:“这句话有道理,她到华山去干么?”

    他说及华山两字,心中便大大舒服,只因华山派的徐若花和他感情极好,但此刻他又和董香梅有说有笑,而在此时,他的确已将徐若花排除在脑后。

    韦千里想起徐若花对他的独加青眼,以及一片柔情,不由得深自愧侮,心中如被芒刺。

    他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忘恩负义,见异思迁。是以心中那种悔疚之情,令他怔了一会。

    董香梅没有注意到他这种变化,悄悄道:“这可是一件秘密,但我父亲却已知道了。白姑婆到华山去,便是因华山派要炼一口宝剑,但这事武林如得知,必有邪派高手觊夺该宝,群赴华山下手阻挠炼宝及劫夺。白姑婆因这事有关本门盛衰,唯恐本门被邪派高手凌辱杀害,便兼程赶回华山”

    韦千里脑中乱得很,没有作声。董香梅道:“喂,你可要到解剑潭去看看?”

    他摇摇头,道:“我还有事呢”

    董香梅问道:“你有什么事?”

    韦千里心中想要赶赴华山,以助华山派一臂之力。这件心事,自然不能说给董香梅听,便支吾道:“不行,我的马匹还留在龙女堡中。现在相信老庄主已经离开了,我这回去将马设法弄回来。”

    董香梅想起父亲,芳心一阵黯然,道:“我怕在路上碰上他。”

    韦千里道:“那么你不要走,留在这里等我。我那匹马几乎能够日行千里,无论如何也得取回来。”

    当下决定由韦千里一个人回龙女堡去,他的脚程甚快,不久已到了龙女堡侧面的竹林。

    他已得到董香梅的指点,得知马厩在什么地方,而且还知道可以从渠道中入堡而不被人发现,这刻他已用青巾蒙脸,打渠道中涉水入堡。

    堡中紧张非常,堡墙上巡逻的人加多了数倍,严防恶人们再来侵犯。那梅姑婆正在忙于替手下们疗伤,是以堡中反而十分松懈。

    韦千里到了马厩,一见厩中有个女郎,他使个身法,疾掠过去,伸指一戳,那女郎尚未发觉有人袭至,已自闭穴倒地。

    他牵出自己的骏马,出了马厩,想了一下,便催马疾奔,自己却在马撒开四蹄之时,倏然翻在马肚之下,双足紧紧挟着马背。

    这匹骏马疾驰如飞,径向堡门冲出。这一着大大出乎卫堡诸女意外,她们单单防敌人从外面来,却没想到居然从堡内会有人出去。

    事实上起初她们也瞧不见马腹下有人,直到那匹骏马如风般出了堡外,这才有人发现。

    她们一阵鼓噪,下堡追出门外,那匹骏马卷起一股劲头,早已去远。

    韦千里得意地笑一下,翻回马背,沿着大路而驰,刚刚转人岔道,忽听一声冷笑,传人耳中。

    这一声冷笑宛如有形之物,震得耳朵微作嗡嗡之响,如换了常人,怕不掩耳呼痛。

    他机警地四顾一眼,已见前左方树后转出一人,长衫飘飘,神情严峻冷酷,正是那手毒心黑的黑道枭雄七步追魂董元任。

    眼角间又瞥见后面另有两人截住退路,一个是俊朗如少年的美男子,此人正是双首人蛇毕相。另一个身长丈许,奇高惊人,这个不消说,便是那九大恶人之一的长蛇阮伦。

    韦千里一看势色不佳,目下重要还是董香梅太过危险,只因他这一转人岔道,分明便已告诉这些老魔头们说,董香梅乃是在那边。看来这三个老魔头不慌不忙地拦住自己,一定立心将自己除掉,这才去擒捉董香梅。

    七步追魂董元任一味思疑那救了董香梅的蒙面人,乃是小阎罗曲士英。至于回去听长蛇阮伦一说,那蒙面人曾与他动手过招,内功造诣极高,同时乃玄门正宗的功夫,董元任一想这就不是小阎罗曲士英了,那么这个强敌是谁.反而令得他们全都担心起来。须知此人功力如此高强,如不是能及早合力除掉,日后他们走了单,势必要被这人折辱。

    三个老魔头这才回转头重觅敌踪,谁知搜索这里,恰好碰到蒙面人施施然骑马驰骋而来。

    他们隐身在道旁,见他果然转入来,这一来连董香梅的下落都等于知道了。七步追魂董元任首先运内功冷笑一声,闪出道路中阻截。

    韦千里忙收缰,七步追魂董元任怕他掉头跑掉,大喝一声,身形起处,有如巨鸟横空,疾扑过来。

    后面的双首人蛇毕相和长蛇阮伦两人,也立刻散开,一左一右,截住两方逃路。韦千里纵欲落荒而逃,也难过此关。

    哪知韦千里收缰勒马,实在是个虚势,七步追魂董元任飞扑起来之时,他已催马朝前急驰,这一来便与董元任迎面碰上。

    董元任这时可是真急了,左手一招鱼鹰人水,右手兜个圈子,使出环抱九洲之式,左右手一齐夹攻,竟是奋不顾身的招数。

    韦千里但觉风声飒然,潜力激旋,急忙放掉马缰,双手齐出,运足全力封架。

    七步追魂董元任宏声喝道:“下来。”左右手一齐击在对方双手腕脉上。他的力量何等厉害,纵然对方举掌相交,碰上了也许得倒撞下马,何况反手腕脉俱吃他掌锋所着?

    韦千里应道:“未必。”

    应声未歇,劈啪两声,董元任身形一震,飘开数尺。韦千里竟然催马闯过,这时连忙拎缰疾驰。

    七步追魂董元任掌风所处,如中败絮,不但未将敌人击落马下,反而被敌人震开数尺,这固是他身在半空,及不上对方骑在马上,双腿可以出力之故。但那人的脉门居然也炼到不畏攻击,这种超群绝世的功力,当今难逢。

    是以他这么一位成名老魔头,也不由地怔住。

    双首人蛇毕相和长蛇阮伦均已看得一清二楚,那双首人蛇毕相暗中凛骇,妒才之心,无法按捺,朗声喝道:“咱们快追”

    长蛇阮伦平生最听这个老魔之言,迈开长腿,当先追去。

    这三位老魔头的脚下功夫,在武林中已是顶尖之流,紧紧跟着马蹄扬起的尘头,追逐不舍。

    韦千里回头一瞥,心中暗惊,忖道:“那长蛇阮伦的脚程,居然比我胯下之马还要快些。我本打算赶到董姑娘那儿,便挟她同逃,但现在看来;只要被其中之一追上,另外两个便跟了上来。我必须另想计谋不可”

    数里之地,转瞬间一驰完,董香梅站在路畔,面露惊惶之色,看着韦千里如飞驰回,她起初还以为是龙女堡的人追来,及至看见那身量特高的长蛇阮伦,不禁芳容失色。

    她并非愚笨之辈,立刻料到韦千里可能是要挟她一齐逃走,是以便不躲藏起来。

    蹄声如雷,晃眼已至,董香梅轻轻一纵,跃起半空。

    韦千里猿臂一伸,把她搂住,温香软玉,抱个满怀。他这个幻想特多的人,在这危急之际,犹如浮起遐思,尤其是双掌所按之处,正是在董香梅软绵绵的酥胸之上。

    董香梅心中陡然狂跳起来,浑身如同电触,连骨节都软了。

    马快如风,两旁树木山石都飞也似倒退,还有一座高大的神饲,也远远抛在后面。

    韦千里百忙中回顾一下,只见长蛇阮伦紧紧追来,相距不过五。六丈远。

    他立刻收回遐思,在董香梅耳边道:“我必须下马,阻挡住追兵,你可策马急驰,跑得越远越好?”

    董香梅不知后面还有两个老魔头,因此尚没将此事看得太严重。因为那个长人早先曾被韦千里在举手之间赶跑。

    她道:“我到什么地方等你?”

    韦千里一时哪想得起地名,匆忙地道:“随便,但越远越好”她道“怎么可以随便,天地茫茫,一散了就难以见面呢!”

    韦千里心中想着追兵之事,摹然一个地方名字掠过心头,便道:“那就在开封吧!”

    前面不远便是个亩许大的清潭,潭边还有个六角石亭。

    韦千里道:“我可要下马了。”

    她忽然抱紧他按在胸俞的双手,道:“称会记着我们的约会吗?”

    韦千里又一阵飘飘然,道:“一定记得。”

    “我就在开封等你,不见不散”说到这里,董香梅美丽的颊上,忽然浮起红晕。她回转头迅速地在韦千里面上吻了一下,刚好吻在他嘴唇上。

    韦千里迅速地起了反应,手臂一紧,把她抱得结实,四片嘴唇胶贴在一起。

    如雷的蹄声和劲急的山风,都不足以使这双年轻男女从沉醉中醒来,这一刹那间,韦千里但觉已获得平生未有之快感,但真切地将梦中的情人,拥在怀中,并且两情相投地热吻着,宇宙间的一切,都暂时抛至脑后。

    长蛇阮伦展开脚程,已堪堪追上来。原来他天赋特异,脚程极快,尤其在十里之内,就等如平常人拼命跑十丈距离,特别快疾。过了十里,他便斗不过韦千里的骏马了。

    这刻离那马屁股尚有大半丈,但长蛇阮伦长臂一伸,脚下加劲,已抓向韦千里后背心。

    韦千里和董香梅恰好一吻告终,忽感后背风力袭到,倏然一转身,铁掌平击出去。

    长蛇阮伦吃过了大亏,赶快撤回一半力量。两掌相交,清脆地响了一声,长蛇阮伦被对方反震得身形一室,却暗自庆幸自己没出全力,否则吃亏更大。

    韦千里飘身下马,董香梅回头道:“千里你别忘了我呀!”

    他应了一声,董香梅还想多说,忽见远处两条人影风驰电掣地赶来,前面丈许处的不知是谁,后面的却正是残酷无人性的父亲七步追魂董元任。这一惊浑身都冒出香汗,赶快纵马沿着解剑潭驰走,一忽儿便去得很远。

    韦千里拦住长蛇阮伦,并不动手。长蛇阮伦吃过亏,更不敢先动手挑衅,是以两人对峙在潭边,令人感到滑稽可笑。

    转眼间双首人蛇毕相已经当先赶到,朗声喝道:“且接老夫一掌。”喝声中一掌劈去,潜力如山,涌迫得韦千里暗中得沉气拿桩,方始不至于移动。

    他拿捏时候,倏然使出“九阴掌法”脚踏奇门,左手急划一下,发出潜力护身,右手却一式“鹰冲残雪”不知如何已从对方掌影中递入,斫敌臂,指胸穴。一招之中,威胁数处。

    双首人蛇毕相暴喝一声好掌法,立刻变招换式,先守后攻。

    七步追魂董元任比双首人蛇毕相仅坠后丈许,早已看清韦千里的出手,不由得噫一声,凝眸寻思。

    原来他已看出蒙面人这一招,乃是白骨门九阴掌法中的绝招,但蒙面人所踏方位不同,是以威力增多数倍。

    他怎知韦千里巧获奇缘,得到他师门秘籍,无师自通,炼成正宗内功和掌法。故此他的掌法,比之白骨门的掌法,竟是大同小异。

    长蛇阮伦见韦千里已和毕相对上,便想趁机去追,双首人蛇毕相则道:“阮老三助我一臂之力,尽速杀死这厮”

    七步追魂董元任也自会意,大喝一声,揉身扑去。

    这三个老魔一合手,韦千里纵有通天本领,也自难挡。

    那三个老魔身形之快,宛如鬼魅般飘忽往来,各逞奇功,全力进击。

    韦千里起初没想到自身安危之事,沉住气抵御招架,仗着内功神炉,招数精奇.十招过去.竟然攻守自加。

    十招以后,韦千里想到董香梅已经逃远,谅这三个老魔无法追上。登时便想到自身安危。眼光到处,恰好又是七步追魂董元任凶恶的样子,心中一怯,形势立地大变。

    那三个老魔头不惜名声受挫,合力进攻,自然必须杀死韦千里。这时占了上风,此进彼退,直把韦千里打得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战圈缓缓移动,沿着潭边,不久已移到石亭。

    韦千里奋喝一声,左腕硬架双首人蛇毕相的一掌。他的腕上戴有千载灵鳗套,是以毫无损伤。毕相一掌无功,气焰稍挫,韦千里迅速地擦过他身边,跃人石亭内。

    那三个老魔头俱奋不顾身,冲人亭内。长蛇阮伦长臂卷去,韦千里及时一闪,砰然大响一声,在他身后的一方石碑,竟把长蛇阮伦一掌击倒。

    旁边七步追魂董元任和双首人蛇毕相及时齐齐攻到,韦千里迫不得已,出手招架。

    啪地大响一声,韦千里抵挡不住两人合击之力,身形忽地飞起,越过石亭栏杆,扑通一声,掉在潭中。

    三个老魔抢到栏杆边,只见韦千里手舞足蹈,刹那间已沉入水底。

    潭水寒气扑人,侵肤人骨,他们都知这个解剑潭潭水的厉害,大家相顾一笑。双首人蛇毕相道:“这厮是死定的了,如能生还,算他命大。”

    三人哈哈一笑,离开石亭。

    他们这就要直奔华山,一方面沿途搜寻董香梅的下落,一方面要合力阻挠华山派铸剑之举。这件事如若成功,这一干邪派人物之中,将有一人能够超群脱俗,称霸武林。

    寒冷而清澈的潭水,已经渐渐恢复一向的平静。一连串的水泡,寂寞地冒升上来,到了水面便消失不见。

    韦千里被三个武林中一等的老魔头,联手将他迫坠解剑潭中。

    这三个老魔头都是昔年名震天下的邪派高手九大恶人,一是双首人蛇毕相,一是长蛇阮伦。

    另一个老魔头便是当今黑道仍居首位的白骨门掌门人,七步追魂董元任。

    他们三人的年龄,加起来在二百岁以上,却合力对付一个年仅二十多一点的韦千里,光是从年龄火候上而论,韦千里也万难抵挡。

    那解剑潭的潭水大半由冷泉汇聚而成,奇寒彻骨,而且浮力极弱,鹅毛也载浮不住。

    韦千里不懂水性,扑通一声,跌人潭中,登时直往下沉。

    他心中一慌,骨嘟骨嘟地连喝了四五口水,差点儿便呛住气管。

    尚幸他练的是玄门正宗内功,最能收摄心神,就在他生死一发之时,猛可敛气凝神,收摄住纷沓杂乱的心神。

    在内功好手中,通常都炼就屏息闭气之功,韦千里虽然没有师承,但妙在他自炼的内功,为天下正宗至妙心法,这时心神一定,便自然而然地闭住一口气,任得身躯下沉。

    潭水除了奇寒澈骨之外,别无其他感觉。不似失足落在其他水中,必有沉升上下的感觉。

    眨眼间已掉落了两丈多深,忽觉脚下一股大力,从横刺里涌到。他身形为之一侧,改直降为平躺的姿势。

    那股大力源源不绝,使得他颠七倒八,身躯一直翻滚,旋转急滚。

    原来两丈以下,便是一个绝大的游涡,这段暗流长年不息,再好水性的人,遇上这等漩涡,最是惧怕,简直无法脱身。此潭潭水比之常水不同,更加令人心惊。

    韦千里感觉出自己正被一股大力,托住回旋翻滚,飞驶不已,但他头脑却保持清醒,心中也没有惊惧之感。

    滚滚急驶了好一刻;也沿着亩许大的潭壁转了数十个大圈,身躯渐沉渐低,忽然触着潭底鳞峋怪石,韦千里大吃一惊,生恐这股力量太大,若是无意中被石尖撞着穴道,定必昏死。连忙缩腿拳身,卷做一团,一面运气遍布全身,护住要穴。

    在潭底转了一圈,身上衣服均已破碎,还幸他的气功佳妙,护住全身,竟没有丝毫损伤。

    他壮着胆子睁开眼睛,起先一片昏花,但瞬息间已能够瞧见数尺之物。

    这时身躯随着漩涡驶流正急,但覆见大大小小的黑石白石,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掠即逝。

    他保持着清醒,心中暗自叹口气,忖道:“我韦千里不死在白骨郎君上官池之手,也不死在小阎罗曲士英以及后来诸魔手下,却葬身在这个可怕的寒潭中,命定如此,也没可奈何。”

    忽然诧异地转了思路,想道:“听董姑娘说,此潭潭水奇寒澈骨,好些尝试探潭的人,都熬受不住。但我如今已深达潭底,仅觉得有点寒冷,却不致于忍受不住,莫非我内功已经很高明了么?”

    咚地一响,他的头颅碰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直撞得他天旋地转,头昏脑涨,幸而他的头颅不亚于钢铁之坚,才不致于脑浆进裂。

    韦千里一摄心神,忽觉自己已是头上脚下,那股冲激不休的大力,似乎分散了一点。这时他本能地运力双足一蹬,右手一式“仙侣解佩”破开一道缝隙,左手向上折去,使出“焦明冲天”之式,一股跃力,冲破头顶压力。

    三下力量一凑,但见他犹如激矢冲波破浪,毕直向潭顶射去。

    要知他的轻功绝妙无匹,已能跃达五丈之高,这一跃已运全力,同时双手招式巧妙,将压力均化解于无形,是以等如在平地努力腾身一跃,刹时穿过这层漩涡,又一径穿出上面两丈深的静水,破波而出。

    头颅一穿出水面,立刻张口换了一口气,回首回望,不由得叫声苦,原来此时人在潭中心,四面距离岸甚远,无法腾登岸上。

    仅有一点令他稍觉安慰的,便是潭边石亭静悄悄屹立,已没有半个人影。

    他的人影有如昙花一现,转眼又沉没人水中。水泡如一串珍珠似地冒升上来。

    底下那层漩涡,只一刻工夫便转得他不知东南西北,但他沉住气,卷曲身躯,任得水力将他冲卷涌驶。

    好不容易又沉到水底,他睁大眼睛,等候机会来临。

    眼前一黑,原来是一块高丈寻的大石,挡住去路。韦千里微微一扭,只因此石棱角锋利若将撞上去,虽然不死也得受伤。

    说时迟,那时快,韦千里两臂叫足劲力,右掌向大石击去,左掌却一式“分花拂柳”化解冲来的水漩巨力。

    微闻轰隆一响,那方巨大的石头,被他以内家真力震得移开尺许。

    韦千里身躯已经轻轻贴在巨石上,这时他便发现漩涡水力的厉害,在于水中的人或物因无法用力,因而越冲越快,越快则冲力越大。此刻他附身石上,足需以一掌破解掉六成水力,便毫无压死之虞。

    刚刚发现这一点,蓦又想起这方巨石既能移动,则附在地上之力不大。大凡体积越大之物,因受冲击的面积加大,是以压力更大。既然这块巨石并非生根潭底,何以又能屹立?

    凝眸一想,便低头观查,忽见石根处现出一个洞口。他沉下一点,脚踏在洞口边缘,便发现那洞口似乎相当大,却被这方巨石遮住,若非他一掌震开尺许,便连这一点洞口也看不见。

    他收回左掌之力,身躯移离石头数尺,水力汹涌冲至,韦千里趁势以左掌发出一股外力,顶住漩涡水流的冲力。

    这一来,他的身躯便猛然向大石撞过去。韦千里拿捏时候,右掌疾击出去。

    他巧妙地将本身力量以及左掌感受到的漩涡冲力,都移到大石上。

    微听隆隆一响,大石又移开两尺。

    这时他可就看出这块大石敢情其下有根,深插潭底,但根幼身大,故此可旋转而不会顺流而去。

    底下的洞口大了两尺,间有隐隐彩晕映人眼中。

    韦千里右掌用力,向石上一按,卸了涡流冲力,沉人洞中。

    只见此洞甚大,但光彩泛射,全洞俱亮。

    洞中水温暖如春,登时都觉得舒服无比。

    彩光照映中,洞侧有一条长达两丈,径粗两尺的黑鳞怪物,僵卧不动。

    这条乌鳞怪物头上有角,腹下两对巨爪,隐泛乌光,看来锋利异常。

    韦千里大吃一惊,想道:“这不是传说中被纯阳真人用屠龙剑杀死的蛟龙么?呀,它的尾巴果然断了一截,看来传说中竟然不诬。只不知它现在是否已死”

    他暂时不看那条形似蚊龙的怪物,转眸四望,只见彩光来处,竟在洞中央的地上。

    洞中的水不但温暖异常,而且具有浮力。一如寻常江河之水。

    韦千里飘过去,只见彩光发射处,竟是一颗龙眼核般大的浑圆珍珠。这颗珠嵌在一枝满是绿苔弯曲枯枝上。

    他俯身捡将起来,那根枯枝软绵绵的际鳞奇物,以及那颗彩光流转的珍珠,直向洞口飘去。

    最奇怪的是彩光到处,他虽在水中,却犹如在陆地上看物,同时还有一种舒适的感觉,虽是屏闭住呼吸,却十分自然,一点也不难过。

    韦千里回头看看那条僵卧不动的龙形怪物,心中急于离开此洞,咬牙跃出洞外,方要扶住巨石,免得被漩涡冲走。

    哪知身外一轻,竟然全无压力。

    韦千里有点欣喜欲狂,横走数步,如履平地。

    如此现象,分明是手中珍珠之力,他四顾一眼,走到潭边石壁下,用力往上一纵。

    呼的一声,一条人影挟着一条五彩缤纷的光晕,破水而出。

    这一回因是缘壁跃出水面,故此他毫不困难,便上了岸边。

    手中珍珠彩光立时收敛,他狂喜地刮掉那根形如枯枝上的绿苔,转眼间,现出真相,却是一条软绵绵的暗红细鳞剑鞘,长达四尺。

    那颗珍珠用一根细如人发的金线穿系着,可以放人剑鞘口内一个特制小囊内。

    他的眼力不比寻常,已看出系珠的金线,竟是由数股更细的金线绞在一起而成。由此可知原本极幼,竟不知是何质料。

    潭中忽然起了一阵奇异,韦千里向潭中望去,只见整个解剑潭都泛现出漩涡,汹涌急转。

    他大吃一惊,想道:“莫不是那条纹龙复活了?啊,不好,那条恶龙若是复活,因这颗骊珠被我取出之故。如果那条恶龙能够离潭,带起大片水头,所过之处,皆成洪泽,我这个祸便闯得大了”

    想到这里,一身冷汗。

    韦千里昔日曾做佣工在黄河船上,因此常闻黄河决口时种种神话,而对于龙的传说,更是耳熟能详。

    据一般传说,掌管风雨的天龙,俱在大海或九霄之上。只有一些与龙同类异种的恶蛟之类,一旦从蛰伏之处出来,能带起千重巨浪,所过之处,尽成泽国。人畜田园,无一幸存。

    他亲眼见到洞中有条僵卧的蛟龙,正与传说中仙人斩龙之言相符,尾部被斩去一截。如是因这颗希世之宝的珍珠被他取走,因而引起大劫,也许在邪恶歹徒,认为并不要紧,但韦千里非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却不由得不骇出一身冷汗。

    他想了又想,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终于咬紧牙根,扑通一声跳下潭去。

    一落水中,手中珍珠大放光彩,照得一潭皆亮,纤毫毕现。

    他缓缓下沉,所过之处,漩涡立即消失。同时潭水也不复如以往般寒冷。

    韦千里更加感到这颗骊珠的宝贵处,真舍不得就此放手。

    沉到潭底,刚好在那块大石侧旁,忙移过去,乍着胆子跳人洞中。

    放眼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那条长大惊人的恶龙,已不见踪迹。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那条恶龙,乃是卧在靠壁的地上,但如今空无一物。

    此洞巨大之极,约有十丈方圆,但凭着彩光照射,却看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那条恶龙,体长逾两丈,还不是一目了然。

    韦千里在心中叫声苦也,眼光再射过恶龙曾卧之处,忽然心中一动,走过去细看。

    只见细沙上露一截红色的细剑,远看不经看,但走近一看,却看出是柄古剑。

    韦千里欣喜欲狂,忖道:“这柄剑本来深插沙中,又被龙身压住,一定看不见,但如今却自动露出来,敢是神物有灵,自知应该出世,故此显示灵异,让我韦千里看见么?”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拔将起来。一道红光应手而起,虽在水中,犹可感到剑上寒气森森。

    这柄古剑长达四尺,宽仅两指,薄如纸片,但平持手中,却不弯曲软垂。

    韦千里略一挥动,红光闪闪,发出丝丝刺耳之声。

    韦千里已具内家上乘身手,登时声出此剑锋利无比,在潭水中挥动时,宛如在空气中极快地挥动,而生劈风之声。莫非极为锋利,纵是内家高手,也无法在水中挥剑劈水发出这等声音。

    他奋然想道:“这番可以和那恶龙斗上一斗了,此剑名为屠龙,它还能不怕吗?”

    主意一决,立刻出洞,左手举起珍珠照射,右手持剑,小心翼翼地四面搜索。

    珠光到处,潭水静止不动,清澈异常。

    忽见靠右边的潭壁下,嵌着一截长大的身影。

    韦千里在心中大叫一声,持剑疾扑过去。他左手持珠,举在身前,潭水竟无丝毫阻力。

    转眼间已扑近,谁说不是那条恶龙。

    韦千里不敢冒然迫近,先站定观察。

    只见那恶龙浑身黑鳞,在珠光照耀下闪耀出万点乌光。

    两对利爪扣住潭底石头,双眼大如碗口,睁眼瞪着韦千里,似是伺机欣动,但又不敢神气。

    韦千里心跳加速,自家也可听见声响。但他想到此龙一定害怕手中珍珠,故此空自瞪大眼睛,却不敢妄动。

    一人一龙,相持了一会工夫。

    韦千里暗暗对自己道:“韦千里啊,也许今日你真个要归天了,但这有什么法子,你总不能因贪心之故,而任得恶龙肆虐,淹死无辜乡民啊!”他一面叨念,一面遂步移动。

    恶龙的双眼瞪得浑圆,但有一点非常奇怪,便是它由始到终,全不动弹。

    韦千里已近到六尺之内,右手稍沉,剑尖直指恶龙。

    陡然远足内家真力,但见剑尖微颤,蓦地刺向恶龙那颗巨大的头颅。

    嗤地一响,剑尖已刺人恶龙双眼之内。

    韦千里防那恶龙反击,疾然闪开。但觉手中屠龙剑锋利无比,利人龙头中,如戮豆腐。

    那条恶龙动也不动,眼睛也不动转。

    韦千里心中叫声怪事,想道:“这恶龙生像已死,但不可能啊,如是已死,又怎么能从洞中出来?”

    这时他闪在侧边,复又一剑砍去。剑光过处,把龙身划开一道口子。

    龙身上毫无鲜血流出,他沉住气,放大胆子迫近去,挥剑一划。

    那么粗的龙身,立刻分开,韦千里眼光到处,只见龙皮之内,空空洞洞,只有粗大的白骨,全没半点血肉。

    韦千里这时才敢确定恶龙早已死去,而且年代极久,故而除了驱壳保持原状之外,内中的血肉均已朽腐化掉。

    他若知这条龙的皮,可以制成刀枪不人的盔甲,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但韦千里一则不知,二则大为欣慰恶龙已死,他可将屠龙宝剑携走,高兴得想不起别的事来。

    他这柄屠龙剑乃本是玄门无上降魔之宝。剑鞘上的骊珠,有镇水避火之灵效。故此当这颗骊珠尚在洞中时,洞中潭水平静异常,丝毫不受外面漩涡急流影响。但当他取出潭外,漩涡便卷人洞中。

    却因该洞甚大,是以影响整个潭的潭水,连上面那一层本来平静无波的水面,也起了漩涡,发出异声。

    那条恶龙遗骇,因血肉已化,是以份量甚轻,被水流一卷,便出了洞外。

    韦千里焉能得知此故,是以庸人自扰,虚惊一场。但错非他心存忠厚善念,那柄屠龙剑会否到他手中,也成疑问。

    他大大放心,吐一口气,水泡直冒上去。这才惊觉此身仍在水中,为之暗中失笑,正待转身离开,忽然瞥见那条乌龙四只脚爪,乌光闪闪。

    韦千里福至心灵,过去挥剑一削,红光过处,五只利爪掉下来,长约两寸。

    通通削下来,一共是二十枚,他放在囊中,然后贴着石壁,尽力一跃。纵出潭外,长剑点在石壁下,微一借力,便上了岸。

    宝剑归鞘,斜挂背上,这时发现一身衣服都尽破碎,大白天如碰见人,一定把人吓坏。

    但他还是兴高采烈,反正这地方甚是偏僻,便准备到夜间才动身人城,不拘什么法子,先弄一套衣服用用。

    取出一枚龙爪细看,只见这枚龙爪体长约两寸,有一点弯曲。尖端锐利无比,乌光泛射。

    试将之向石头上击,火星溅射中,石上已陷了一个洞。

    韦千里大喜想道:“这桩暗器,不论任何护身硬功气功,都难以抵挡,还有这柄剑”

    想起背上的屠龙剑,心痒难禁,便撤出来,随手使了两招,就劈风之声,特别尖锐刺耳。

    他更加开心,试以九阴掌法,改变为剑招,起手两招甚是顺手,第三招星移斗换,剑光在上盘转个大圈,跟着第四招是卞庄刺虎,满宝剑光忽然尽敛,化作一道火龙似的,向前疾射出去。

    只听他咦了一声,满脸俱是惊异之容,怔怔地凝视手中的长剑。

    原来当他一剑电射出去之时,突然感到剑身厚度不够,故此急剧变招时。力道不顺,未能直达剑尖,甚且有点软软弯垂之感。

    这一招如在对敌时,乃是险着,倘若真气不能贯达剑尖,不但无能伤敌,甚至要反被敌人乘隙攻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怔了一会,认为自己必需熟谙此剑性能,方可用以克敌,否则神物虽得,却不能致用,岂不可惜。

    于是他用心地练起来,一招一式,俱是全神贯注,运足真力,心眼手合而为一,慎重之极。

    可是多使数招之后,便发现不仅是早先那一招才会真力不贯,其后还有不少招式,也有同样毛病。

    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有点急燥起来,寻思一会,又继续舞剑。

    要知剑乃兵器之祖,易学而难精。韦千里一身武功,虽然已人高手之列,但若以掌招溶入普通剑法中,尚可不失真髓,威力仍在。然而目下他这柄宝剑,乃是玄门上古异宝,形式尺寸俱与常剑不同。其中大有学问,并非朝夕间便可领悟,他虽具有绝代身手,却仍难立刻摸出此剑特质。

    看看炼到天色全黑,肚腹早已雷鸣,饿得他兴致已失,随步走到石亭中休息,只等再黑一些,他就直奔襄阳,设法弄一套衣服穿了。

    这座石亭因有那边纯阳寺的道士打扫整理,是以尚称整齐。

    亭中间本来竖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副图画,乃是记述昔年纯阳真人解剑屠龙图。但方才已吃长蛇阮伦一掌击折,是以满地俱是石屑。

    那方折断了的石碑,已经飞到石栏边,幸有石栏挡阻去路,是以没有跌坠泽中。

    韦千里走过去,俯身捧起那块石碑,走回原处,竖直放好。他的用意是免得明日被神神神祠道士发觉之后,大惊小怪起来,惊动世俗。现在放回原位,因折断处并不平稳,是以嵌回原处,不易发觉,也不易推倒。

    但刚刚放好,便又皱皱眉头,怀疑地瞧着那方石碑,随即再次捧起那块石碑,摇动一下,只听石碑中籁籁发出声响。

    他耸耸肩头,想道:“这一定是当年那个刻碑之人,捡了一方坏石头,竟然中有洞穴,是以摇动时发出声响,我不须多管这些闲事。”

    现在兴致大减,只因除了在剑法上,遭遇上莫大困难之外,他又没有炼过暗器,这二十枚利可催石成粉的龙爪,在他手中,等如是暴殄天物。

    他等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腹饥,便开始动身直奔襄阳。

    不久便望见满城灯火,韦千里想想自己身上实在太不像样,只好在路旁一处阴影中蹲下来,等候那灯光灭却大半时,才越进去。

    蹲了好一会,忽然三条人影,疾如电逐星驰,转瞬间经过他所蹲之处,疾然隐人他来路的黑夜中。

    韦千里看出这三条人影正是迫他下潭的三个老魔头,心中大凛,屏息不敢动弹。等他们走过之后,长长透一口大气,道:“幸亏我没有直闯入城,否则不迎面碰上才怪哩!”

    暗自庆幸之后,却又仿惶起来,不知自己是立刻进城好,抑是再等一会。

    他犹疑了好久,还不能决定,忽然又听到微轻的步声,从远处直奔襄阳城。

    韦千里并不在意,只因那三个老魔头脚下轻灵已极,虽然到了近处,仍然难听到声息,故此不加以注意。

    但步声却移动得快如奔马,转瞬间已来得切近。

    这等速度,错非那三个老魔头,决难办到。诧异之下,回首观看,赫然三条人影,一高两矮,有如奔雷逐电般飞驰而来。

    但见那个高得惊人的长蛇阮伦,肩上托着一方形如早先那方石碑的东西,但却用一件长衫裹住,是以看不出是什么东酉。

    这件东西一定甚重,故而那长蛇阮伦,为了要跟上双首人蛇毕相和七步追魂董元任两人,脚下便无法不弄出声。

    不过这仅是韦千里这等高手才听得出来,其实轻微地比落叶之声大不了多少。

    三个魔头一言不发,转瞬间又掠过他匿伏之处,直奔人襄阳城去。

    韦千里本来一肚子义愤,皆因他以长蛇阮经肩上之物,乃是一个人,但细看之下,怎样也看不出半点人形。

    当下不肯轻举妄动,等他们过去之后,又舒了口气,耐心等候。

    好不容易觉得城中灯火已稀,他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便向城中扑去。

    人了城中,街道上已静无人迹,他斗然一怔,想道:“如今店铺俱都关门,我到哪里去买衣服?”

    这个问题看来不大,其实却不易解决。

    因为韦千里曾在镖行中混过,知道自己半夜三更去敲门买衣服,一定令人疑惑,不须天亮,黑道中人以及六扇门中的眼线,都会得知此事。

    那七步追魂董元任乃是天下黑道盟主,若听闻此事,又问出他的相貌,岂能不知他已逃脱大难?

    如若被他立刻得知讯息,又将一场大麻烦,动辄连背上的屠龙宝剑也保存不住。

    有这种难题,他便不敢惊天动地去拍开专卖衣服的店铺。

    他皱着眉头,无目的地在黑暗的街道上走着,蓦又发觉如此躇踌在大街上,也是惹人注意的事,便急急忙忙折人一条小巷去。

    七转八转,已不知转到什么地方,四下已是穷巷陋室。

    忽见一座菜园,灯光闪射出来,他走过去一看,原来在那菜园中,一间破屋子,里面还点着灯火,从窗户中透射出来。

    窗前一个人伏案而坐,有时低头沉思,有时仰面向天,摇头摆脑。

    韦千里认为这个人八成是疯子,正要离开,忽听琅琅出声,传人耳中。

    他停住脚步,侧耳而听。只听那人读孟子那几句天之降大任于斯于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饥其体肤”

    韦千里微微一笑,兴起同情之感。要知他当年在榆树庄中,有个书呆子的外号。其后为衣食而奔走江湖,也自日夕不释卷,故此对于落魄而多幻想的读书人,他最能了解其中苦况和心境。

    这个书生苦读至今尚不就寝,可以想见其用心之苦,而其境遇之惨,却也可从菜园中这间破房子而看出来。

    他微笑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掩到窗边,只见书生相貌诚厚,五官端正,福泽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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